夜色如墨
水月借着阴影的掩护,在万妖界这陌生而危机四伏的土地上艰难摸索。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更不清楚该往哪个方向去
只能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在怪石组成的道路和扭曲的枯木间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每听到一丝风吹草动,或是感知到远处有妖气逼近,她便立刻屏住呼吸,缩进岩石缝隙或茂密的灌木丛中,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你闻到了吗?好像有人族,味道还挺不错的。”一个粗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水月浑身一僵,将身体埋得更低。
“你闻错了吧?”另一个声音带着质疑。
“我可是犬妖!不会错的!”先前的声音有些不满地辩解。
“你上次还说那个夜猫族的是人类呢,结果不也不是?”
“那次是…意外!”犬妖的声音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两个妖族的脚步声和谈话声渐渐远去。
水月靠在冰冷的岩石墙壁上,缓缓松了口气,心底却愈发沉重。
她无法完全隐蔽自身的人族气息,即便隔着这么远,还是差点被察觉。
在这片妖族的土地上,她就像黑夜中的一盏明灯,随时可能引来致命的危险。
她不敢动用灵力赶路,只能依靠双脚。
不知走了多久,双腿已经如同灌铅般沉重。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时,猛地抬头,忽然望见极远处,一棵巨树拔地而起,直插云霄,仿佛连接着天与地。
那棵苍天大树散发着淡淡的、柔和的绿色光芒,在这片晦暗的妖界环境中,显得如此的突兀。
那光芒……很眼熟,很温暖。
水月蹙眉仔细回想,脑海中闪过与血魔最终决战时的场景…
当时,似乎就有类似的、充满生机与净化之力的光芒闪耀过。
是巧合吗?还是…
水月咬了咬牙,眼下她别无选择。
那棵大树是这片地域唯一看起来不同寻常,且似乎蕴含着生机与能量的地标。
她下定决心,调整方向,朝着那棵散发着温暖绿光的参天巨树艰难跋涉而去。
…
另一边,苏挽星回到了万象典当。
她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
只见掌柜鸣辞依旧在柜台后,慢条斯理地擦拭、打理着那熊妖和鹿妖的头颅标本
神态专注,仿佛在对待什么珍贵的艺术品。
苏挽星心里嘀咕
‘掌柜的还真是喜欢这两个藏品啊,真是爱不释手。’
鸣辞察觉到她回来,抬起眼皮,挑了挑眉,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丝探究。
苏挽星还没明白他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鸣辞已经开口,声音平淡却肯定
“你身上…有方青月大人的灵力…?”
“不要告诉他!就说不清楚!”
鸣辞话音刚落,方青月气急败坏的声音就在苏挽星的识海里炸开了锅,那虚影似乎都在剧烈波动。
苏挽星虽然不理解方青月为何对鸣辞如此
但看他那副快要跳脚的样子,只好压下疑惑,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回答道
“是吗?我今日去了璃渊陛下那里,可能是不小心沾染上了什么气息?”
鸣辞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没有过度追究,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仿佛接受了这个解释,随即又低下头,继续专心致志地打理起那个熊头,语气平淡无波
“嗯,可能。”
苏挽星见状,便也不再停留,径直朝着自己暂住的房间走去。
在她身后,鸣辞停下手中的动作
抬起头,看着苏挽星消失在回廊拐角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笑容,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方青月大人…还活着…”
…
一回到房间,关上门
苏挽星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方青月的虚影就“嗖”地一下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
他不再是那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而是神色严肃,开始绕着房间四处飘荡
手指虚点,仔细检查着苏挽星布下的隔音和警示结界,嘴里还不停地嘟嘟囔囔。
苏挽星身心俱疲,直接扑倒在柔软的床铺上,不想理会他。
但方青月检查完结界,又开始感知房间内每一寸角落的气息,絮絮叨叨的声音持续不断,让她无法安心休息。
“你在干嘛啊…方青月。”
苏挽星把脸埋在枕头里,闷声问道,语气带着无奈。
方青月头也不回,依旧警惕地感知着
“别说话,我在检查,那条臭蛇有没有动什么手脚,留下什么监视的小玩意儿。”
苏挽星翻了个身,仰面躺着,看着天花板,终于忍不住好奇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不让我告诉鸣辞?”
“他看起来……不是很关心你吗?”
“还一直尊称你为大人。”
“你就这么不想被他发现?”
方青月检查的动作一顿,虚影转过来,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烦躁和棘手的神情。
他用力挠了挠他那半透明的头发,语气夸张地说道
“哎呀!跟你说不明白!”
“那家伙…那家伙不好搞!”
“非常不好搞!”
他似乎想找出更准确的词来形容,但最终只是又强调了一遍
“对!就是不好搞!”
“要是让他知道我成了这副德行,还跟你这小丫头绑在一块儿,指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他那脑子里的想法跟正常人不一样!”
苏挽星看他这副模样,知道再追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更具体的答案
这家伙要是不想说,谁也撬不开他的嘴。
她叹了口气,放弃了探寻这陈年旧事背后的秘密。
“好吧好吧,随你便,‘不好搞’先生。”
她重新闭上眼睛,翻了个身,面朝里,裹紧了被子
“我要休息了,你爱折腾就自己折腾吧,别吵我。”
方青月见苏挽星没有追问,便继续不放心地用灵觉细细扫描着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确认没有任何异常的印记或窥探后,他才稍微松懈下来。
虚影飘忽,他的思绪却不自觉地飘回了很久以前。
想到鸣辞刚才那看似平静、实则深邃得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神
他就不禁回想起这家伙当年还是自己契约灵兽时的某些行径…
那种专注到几乎偏执、认定一件事就绝不撒手
甚至有点…呃,令人头皮发麻的“忠诚”和“关心”…
方青月的虚影几不可察地抖了抖
“不行,绝对不行!”
他在心里对着自己重重强调
“必须更加小心,除非万不得已,生死关头”
“否则决不能在苏挽星这丫头身上动用任何,可能被那条臭蛇感知到的属于我本源的特殊灵力!”
“一点痕迹都不能留!”
他下定决心,这才缓缓沉入忆魂剑中,但灵觉依旧保持着对外界的高度警惕
苏挽星对此一无所知,早已被疲惫拖入进了沉沉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