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边的苦海中沉浮,每一次挣扎都换来更深的窒息感。当钢针穿透指甲的锐痛与周身万虫啃噬、药力腐蚀的混沌折磨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时,沈俞儿的意志力已被逼至极限。
在一次仿佛连灵魂都要被撕成碎片的剧痛浪潮中,她残存的意识碎片里,只剩下那个最能给予她安全感的名字,如同濒死之人最后的祈祷,从染血的唇齿间破碎溢出:
“疏……疏影……姐姐……”
这声无意识的呼唤,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清晰地传入了斗篷男子的耳中。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斗篷下发出一阵低沉而沙哑的嗤笑,那笑声在阴冷的洞窟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桀桀桀……小丫头,到了这种时候,还在指望那个叫江疏影的同门来救你?”他的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与残忍,“真是天真得可怜。”
他踱步到缸边,俯视着在毒虫与药液中痛苦蜷缩的沈俞儿,慢条斯理地说道:“为了抓你,我们可是煞费苦心,等待了许久,才找到你离开清灵宗庇护的这个机会。就算……就算那江疏影侥幸发现了是我们魔族所为,那又如何?”
他微微倾身,兜帽下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语气充满了恶意的引导和否定:
“就算……就算她走了狗屎运,查到了是我们魔族动的手,那又怎样?你觉得,她会为了你这么一个‘普通’的同门,就头脑发热,单枪匹马闯入这龙潭虎穴,明知是死路,还义无反顾地来送死吗?醒醒吧,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也没见什么动静,也许人家也没有那么看重你。”
“醒醒吧,小丫头。”他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而黏腻,“修仙之路,漫漫长生,谁不惜命?所谓的同门之谊,在绝对的死亡威胁和实力差距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别再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了,那只会让你死得更痛苦、更绝望!”
这番话,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精准地刺入了沈俞儿内心深处最恐惧、最不愿面对的地方。
她艰难地抬起被痛苦和泪水模糊的脸颊,眼神因剧痛和这番话而显得更加空洞麻木。
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带着血泪:‘不!不要来!疏影姐姐,求求你不要来!这里是地狱!是陷阱!我不要你看到我这副样子,更不要你为我送死!我宁愿独自烂死在这里!’ 强烈的保护欲和对江疏影安全的担忧,甚至暂时压过了她自身的恐惧。
然而,斗篷男子那斩钉截铁、充满现实冷酷意味的话语,又像一根带着倒刺的钩子,在她最脆弱的心防上,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失望、委屈和深入骨髓的冰凉,悄然渗入。难道……在世人眼中,她们之间那些朝夕相处的温暖、那些无声的默契与维护,真的……真的如此轻飘飘,抵不过生死考验吗?疏影姐姐她……会不会真的……
这念头刚一滋生,就如同藤蔓般缠绕住她的心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抽痛,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绝望和对自身竟然产生这种“期盼”与“怀疑”的强烈羞愧。
她怎么能……怎么能因为自己身陷绝境,就生出拖累别人的念头?又怎么能因为恶魔的低语,就对那个始终护着她、纵着她的人,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她在灵魂深处无力地嘶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更多的泪水混合着血水,无声地滑落,但很快就连这泪水也似乎流干了,只剩下干涩灼痛的眼眶。
斗篷男子似乎很满意看到她眼中那瞬间闪过的挣扎与更深沉的绝望。他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或者说,他厌倦了这场缓慢的心理游戏,需要加快“药人”成型的进度。
“看来,还需要再加点料,让你认清现实,也让你这具身体,更好地接纳这份‘恩赐’。”他冷哼一声,再次取过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葫芦。这一次,他倾倒出的药液不再是流动的液体,而更像是粘稠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黑色胶质,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极致阴寒与腐臭!
当这新的药液触及她早已伤痕累累、敏感无比的肌肤时——
“啊啊啊啊啊————!!!!!”
那不再是简单的疼痛,而是仿佛有无数冰冷的、带着锯齿的刀片,从每一个毛孔钻入,在她的血肉、经脉、甚至骨髓深处疯狂搅动、切割!
又像是将她的神魂抽离,投入了永燃的幽冥之火中反复灼烧!沈俞儿的身体猛地弓起,像一只被扔进油锅的虾米,剧烈地痉挛抽搐,喉咙里爆发出完全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扭曲变调的惨嚎!
眼泪早已流尽,眼眶皲裂般疼痛,连惨叫都开始变得嘶哑无力。唯有那无边无际、仿佛永无止境的剧痛,如同永恒的潮汐,一波强过一波地吞噬着她残存的意识。
视野里的一切都开始旋转、模糊,跳跃的火光化作了血红的漩涡,仿佛要将她最后一点清明也吸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或许……就这样彻底沉沦,意识消散,也是一种仁慈的解脱吧……至少……不会成为拖累……不会连累那个……她最不想连累的人……
在彻底被黑暗吞噬前,这是她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破碎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