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士兵那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和痛苦的呻吟,宛如一记记沉重的丧钟,无情地敲碎了队伍里最后一丝侥幸的幻想。
恐慌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以不可阻挡之势在人群中疯狂蔓延。
有人心急如焚地冲向其他水井,打上水来后,用各种能想到的方法进行验证。
有的士兵拔下头上的银簪,颤抖着将其插入水中,只见银簪瞬间变黑;有的则掏出随身携带的解毒散,撒入水中,却未见任何反应;甚至有人不顾危险,冒险用舌头轻舔井水,然而,无论采用何种方式,结果都无一例外地证实了夏明朗的判断——城中所有的水井,都已被某种未知的毒药悄然污染!
“完了……全完了……”一个老兵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坐在尘土里,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灰蒙蒙、仿佛没有尽头的天空,声音中充满了绝望,“没死在狼崽子手里,却要渴死在这鬼城里……”
绝望的气氛如同实质化的浓雾,沉甸甸地笼罩着这片破败不堪的废墟。
连日来的跋涉早已让士兵们身心俱疲,如今希望破灭带来的沉重打击,更是让许多人的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
有人开始低声啜泣,那压抑的哭声仿佛是对命运的无奈控诉;有人茫然地四处张望,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无助;更多的人则是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那道始终挺立如松的青衫身影,仿佛那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夏明朗没有理会身后那如潮水般涌动的骚动。
他静静地蹲在最初发现血迹的那处营房墙角,手指如同灵动的舞者,沿着那暗褐色的痕迹缓缓移动,眼神专注得仿佛能穿透岁月,看清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
“赵铁山。”他头也不回地唤道,声音沉稳而坚定。
“在!”赵铁山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慌乱,快步上前,脚步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响亮。
“带几个人,仔细搜查这片营房区域,还有附近的街巷。重点查找打斗痕迹、箭矢,以及……尸体。”夏明朗的声音冷冽如冰,仿佛能冻结空气,“我要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赵铁山立刻点了几名胆大心细的老兵,如同分散的猎手般分散开来进行搜索。
夏明朗自己也站起身,沿着主街向内城深处走去。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细的篦子,不放过每一寸土地,每一处残垣断壁。
街道上的杂物分布很有特点,靠近城门的地方,多是些不值钱的生活用品,破旧的碗碟、磨损的农具;
越往城内,尤其是靠近府库、军营和一些看似富户宅院的地方,散落的物品就越显杂乱,破碎的箱笼仿佛是被暴力掀开,撕扯的布帛如同被狂风肆虐,甚至一些散落的铜钱随处可见,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混乱与疯狂。
在一家当铺门口,他发现门槛上有几道深刻的劈砍痕迹,仿佛是被锋利的斧头狠狠砍下。
门内的柜台被砸得稀烂,木屑四溅,地上还散落着几本被撕碎的账册,纸张在风中瑟瑟发抖。
在一处巷口,墙壁上嵌着几支已经锈蚀的箭矢,箭杆早已腐烂,只剩下生锈的箭头死死咬在夯土墙里,仿佛是历史的见证者。
“先生!这边有发现!”王栓子的声音从一条岔路传来,带着一丝兴奋和紧张。
夏明朗快步走去。
那是一条死胡同,尽头堆放着一些破烂的家什,像是被人匆忙堵塞过路口。
王栓子和两名士兵挪开了几个破柜子,后面赫然露出几具早已化作白骨的尸骸!
尸骸身上的衣物大多腐烂,但从残留的甲片和制式腰牌可以看出,他们是砺石城的守军。
骨头散乱,其中一具颅骨上有着明显的钝器击打裂痕,仿佛是被沉重的铁锤狠狠砸下;另一具胸骨间卡着一截断折的矛尖,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激烈战斗。
“不是战死在前线,是在城里被杀的。”王栓子声音发沉,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头。
夏明朗蹲下身,仔细检查着骸骨和周围的痕迹。
尸骸附近的地面上,有一些凌乱的、非人类的爪印,以及被啃咬过的细小骨渣,仿佛是被野兽肆虐过。
“是被野兽拖拽啃食过。”夏明朗站起身,目光投向胡同深处,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但致命伤,是人为的。”
这时,赵铁山也带人回来了,脸色更加难看,仿佛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阴霾。
“先生,军营后面发现了一个乱葬坑,埋了几十人,看衣服都是守军和百姓混杂。都是刀剑伤,有些尸体上还有箭。”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而且,我们在府库后面的小巷里,找到了这个。”
他递过来一块巴掌大的、沾满污垢的布片。
布片质地粗糙,边缘参差不齐,像是从什么衣物上强行撕扯下来的。
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颜料,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简单的图案——一个圆圈,里面点着三个点,仿佛隐藏着某种神秘的秘密。
“这是……”夏明朗瞳孔微缩,这个图案他从未见过,但其中透出的那股蛮荒、邪异的气息,却让他心生警惕,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暗中涌动。
“不是狼族的图腾。”赵铁山肯定地说,“狼族崇拜的是啸月天狼,不是这个。”
线索零碎而混乱:匆忙的劫掠、内部的厮杀、中毒的水源、未知的邪异图案……这一切如同一个巨大的谜团,让人难以捉摸。
夏明朗闭上眼睛,脑海中飞速整合着这些信息,仿佛是一位高明的棋手在布局。
废弃的土城,被毒杀的水源,守军与百姓的尸骸,来历不明的邪异符号……一幅模糊而阴森的图景逐渐在他脑海中勾勒出来。
“不是狼骑主力破城。”夏明朗睁开眼,眼中寒光闪烁,如同夜空中的星辰,“是内乱,或者……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势力袭击了这里。他们在城中经历了战斗,或许还有屠杀,最后放弃了这座城,并在离开前,系统地污染了所有水源。”
他看向手中那块画着诡异图案的布片,声音低沉而有力:
“这不是结束,只是一个开始。这座墟城,是一道被撕开的伤口。而我们,无意中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