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外,烈焰仍在肆虐,未曾有丝毫熄灭的迹象,滚滚黑烟如一条条张牙舞爪的恶龙,直冲云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刺鼻气味,那是皮肉焦糊与血腥混合而成的死亡气息,仿佛是地狱的使者在此宣示着它的威严。
三千狼骑先锋的哀嚎声,曾经如汹涌的潮水般此起彼伏,此刻却已渐渐微弱下去,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掐住了脖子,最终彻底湮灭在流沙与火焰交织的恐怖深渊之中。
然而,铁山堡内的守军还未来得及为这短暂的胜利而欢呼雀跃,一股更加沉重、更加冰冷的压力,便如同一座巨大的冰山,从遥远的远方缓缓压迫而来,让每一个人的心头都笼罩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
拓跋野稳稳地端坐在主阵之中,纹丝未动,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
他统率的两万多狼骑主力,如同一片沉默而肃杀的黑色森林,整齐排列,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冷酷气息。
初来时,队伍中曾有过一丝震惊与骚动,但此刻,这一切都已被一种更加冷酷、更加决绝的意志所取代。
毕竟,能统御三万狼骑浩浩荡荡南下劫掠的主将,又怎会是仅凭一身勇武的平庸之辈?
拓跋野端坐在狼兽之上,面甲下的目光犹如鹰隼般锐利,死死地钉在铁山堡外围那片依旧在缓缓流动、不时爆起一团耀眼火光或塌陷一个深不见底深坑的死亡区域。
他目光如炬,已然看穿了这其中的奥秘。
这诡异的阵法虽然威力奇大无比,瞬间便吞噬了他的先锋部队,但其覆盖范围,似乎仅仅局限于堡垒外围这数十丈的区域。
而且,守军的反击,除了最初那三十人的骚扰和最后的爆炸之外,便再无其他动静。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守军兵力处于绝对劣势,只能依靠这诡异阵法苦苦固守,根本缺乏主动出击的能力!
“传令!”拓跋野的声音冰冷刺骨,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瞬间打破了主阵中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令赫鲁残部,就地寻找掩体,固守待援,吸引守军注意!”
这道命令,冷酷到了极致,无情到了极点。
这意味着,他毅然决然地放弃了那些还在火海与流沙中苦苦挣扎的先锋军士兵,将他们当成了消耗守军阵法力量的无情炮灰!
“再令!”他继续下令,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左翼两个千人队,右翼一个千人队,分出!以散兵阵型,梯次前进,给本将试探这妖阵的边缘!重点攻击东西两侧及正南方向!找出它的边界,找出它的生门所在!”
“是!”
令旗挥动,号角声再次激昂响起!
原本如同雕塑般静止不动的狼骑主阵,瞬间如同被注入了灵魂,动了起来。
左翼分出两千骑,右翼分出一千骑,如同两条黑色的毒蛇,悄无声息地脱离主阵。
它们并未直接冲向阵势的核心,而是沿着阵势的外围区域,开始了试探性的攻击。
这些狼骑不再像先锋军那样盲目地密集冲锋,而是分散开来,以百人队为单位,灵活多变地展开行动。
时而,他们策马疾驰,如同一股黑色的旋风,试图快速穿过某些看似平静的区域;
时而,他们骤然停下,弯弓搭箭,进行抛射,试探着前方的反应;
时而又下马步战,小心翼翼地用长矛戳刺前方的沙地,仿佛在探寻着隐藏在其中的致命陷阱。
同时,那些被困在阵中的先锋军残兵,在接到命令后,也绝望地停止了无谓的奔逃。
他们依托燃烧的车辆、同伴的尸体,甚至塌陷的沙坑边缘,进行着徒劳的抵抗。
然而,他们的抵抗却在一定程度上,吸引了阵内部分陷阱的持续触发,为狼骑主力的试探提供了掩护。
压力,骤然增大!
这不再是盲目的冲锋,而是有组织、有目的的精心试探和无情消耗。
敌人正在用最原始,却也最有效的方式,企图摸清“困龙锁地”阵的底细。
堡垒内,刚刚升起的欢呼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突然掐断。
守军们看着堡外敌军策略的改变,看着那三条如同毒蛇般在外围游弋、不断试探的骑兵队伍,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
赵铁山抹了把脸上的黑灰,凑到夏明朗身边,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夏先生,狼崽子变聪明了!他们在探路!”
夏明朗立于墙头,红袍在风中轻轻飘扬,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
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连续引导阵法爆发,对他的心神消耗极大,仿佛每一丝精力都被无情地抽离。
但他看着堡外敌军的变化,眼神依旧沉静如水,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的发生。
“无妨。”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镇定,“磐石虽固,亦惧水滴石穿。然我此阵,非死物尔。”
他微微侧头,对赵铁山低声道:“告诉兄弟们,稳住。真正的硬仗,现在才开始。让他们探,阵法自有变化应对。”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堡外,落在了那几条游弋的“毒蛇”身上,以及更远处,那个端坐于狼兽之上,如同山岳般沉稳的敌将拓跋野。
他知道,拓跋野这是在逼他。
逼他不断动用阵法的力量去应对这些试探,加速阵法的消耗。
逼他露出破绽。
这是一场耐心与算计的残酷比拼,是一场智慧与意志的激烈较量。
夏明朗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那些纷乱的试探,而是将心神彻底沉入脚下的大阵之中。
他用心感受着每一处气机的流转,每一分力量的消长,仿佛与这阵法融为一体。
阵法的力量在持续消耗,地脉之气如同潺潺流水般不断流逝,青罡石积蓄的灵韵也在以可观的速度减少,还有那些残兵煞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口一点点吞噬。
但他不能慌,不能乱。
他必须像一块真正的磐石,牢牢钉在这里,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他要等待最佳的反击时机,或者……承受最猛烈的冲击。
他藏在袖中的手,轻轻摩挲着那几面尚未动用的小旗,心中默默盘算着应对之策。
毒蛇已动,猎手,又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