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关的轮廓彻底消失在身后,仿佛连同过往的束缚与倾轧也一并被戈壁的风沙掩埋。展现在“阵风”面前的,是无垠的、色彩单调而残酷的天地。灰黄色的沙砾延伸至天际,嶙峋的怪石如同大地的骸骨,稀疏的骆驼刺在干热的风中艰难摇曳。
生存,成为了第一要务,也是最残酷的考验。
夏明朗并未急于寻找狼骑主力决战,那无异于以卵击石。他将“阵风”彻底化作了一股真正的游骑,一股流动的、致命的沙暴。
他的第一个命令,是改变行军习惯。不再沿着固定的、容易被预判的商道或水源地行进,而是依据侯荆和他手下那些猎户斥候探查的地形、水源痕迹以及星象定位,在广袤的戈壁中不断迂回、机动。他们昼伏夜出,避开烈日,利用夜晚和清晨的凉爽时段快速转移。营地从不固定在一处超过一夜,且必定选择易守难攻、或有隐秘退路的地点。
行动如风,侵掠如火。这八个字,成为了“阵风”新的信条。
他们的第一个猎物,是一支五十人左右的狼骑巡逻队。这支队伍正沿着一条干涸的古河道例行巡弋,丝毫没有意识到死亡已经降临。
夏明朗并未选择硬冲。他仔细观察了河道两侧的风蚀地貌,选定了一处拐弯的狭窄地段。他让赵铁山率领三十人,携带强弓劲弩,埋伏于一侧高地的岩石之后。又令王栓子带二十人,潜行至河道上游,堵塞了本就细微的水流,制造出下游即将断流的假象。
当那支狼骑巡逻队慢悠悠地行至拐弯处,因前方水流异常而略显迟疑、队形微微散开时——
“放!”
夏明朗一声令下!
居高临下的弩箭如同骤雨般倾泻而下!如此近的距离,如此狭窄的空间,狼骑根本来不及反应,瞬间就被射倒大半!
“敌袭!”幸存的狼骑发出惊恐的呼喊,试图寻找掩体或组织反击。
但王栓子带领的人马已经从上游顺着河床猛冲下来,截断了他们的退路。前后夹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这支五十人的巡逻队便被全歼,无一生还。
战斗结束得干净利落。“阵风”迅速打扫战场,收缴完好的兵甲、弓矢、干粮和清水,将狼骑的尸体拖入沙坑草草掩埋,抹去大部分战斗痕迹,然后如同鬼魅般迅速撤离,消失在茫茫戈壁之中。
这只是开始。
随后的日子里,“阵风”的獠牙一次次亮出。
他们袭击了狼骑一个位于偏僻山谷的小型后勤据点,那里囤积着为数不多的粮草和箭矢。利用夜色掩护,以精准的狙杀清除哨兵,然后迅速突入,焚毁物资,缴获所需,在援军赶到前便已远遁。
他们也曾如同天降神兵般,出现在一个正被百余名狼骑围攻的小村落外。村民依托残破的土墙殊死抵抗,眼看就要被攻破。夏明朗观察地形后,并未直接冲击狼骑主力,而是分兵两路,一路由赵铁山带领,从侧翼佯攻,吸引狼骑注意力;另一路由他亲自率领,借助沙丘掩护,绕到狼骑后方,突袭其毫无防备的指挥官和旗手。
狼骑指挥系统瞬间瘫痪,又遭到前后夹击,顿时大乱,丢下数十具尸体仓皇逃窜。村民们得以幸存,望着这支如同传说中“救苦风”般的军队,感激涕零,将本就不多的食物和清水倾囊相赠。
夏明朗只取走了少量必需品,并告诫村民尽快向更安全的地带转移。
一次次成功的袭击与救援,不仅让“阵风”获得了宝贵的补给,更极大地锻炼了队伍在复杂环境下的机动、侦查、协同作战能力。夏明朗将阵道理念融入这些小规模接战中,不再是盘蛇谷那般宏大的地火水风,而是更加精细、更加灵活的运用。
如何利用一片胡杨林的阴影进行潜伏,如何借助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沙掩盖行踪,如何利用几块看似杂乱的巨石布置一个简单的迷踪阵困住小股敌人……他将这些技巧,在实战中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每一个士卒。
“阵风”之名,开始像一股无形的寒流,在狼骑控制区的后方悄然蔓延。
狼骑基层部队开始变得风声鹤唳,巡逻时不敢再分散,运送物资需要加派更多的护卫。他们只知道有一支规模不大、但极其狡猾凶狠的夏军游骑在活动,来去如风,专挑他们的软肋下手。这支队伍没有固定的据点,没有明显的行动规律,仿佛融入了这片戈壁本身,成为了他们挥之不去的噩梦。
而关于“阵风”和其首领夏明朗的种种传说,也开始在西疆的百姓、商队乃至一些小部落中口耳相传。有人说他们是天兵天将,专杀狼骑;有人说他们首领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
真实的“阵风”,此刻正潜伏在一处背风的沙谷中,就着冰冷的泉水,啃着干硬的肉干。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风霜与疲惫,但眼神却如同磨砺过的刀锋,锐利而坚定。
他们失去了关内的安稳,却赢得了更广阔的天空,以及——让敌人寝食难安的威名。
游骑之路,布满荆棘,却也通向真正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