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风原上的“万里黄沙噬龙阵”在经历了龙卷风的“洗礼”与后续紧锣密鼓的完善后,已悄然成型,如同一头匍匐在戈壁中的洪荒巨兽,收敛了所有气息,只待猎物踏入陷阱。然而,要确保巴特尔这条“巨龙”能毫无戒备地一头撞进来,还需要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迷惑与迟滞。
帅帐内,夏明朗的目光落在沙盘上代表狼骑先锋部队的几支小旗上。巴特尔的中军主力尚在百里之外稳步推进,但其派出的数支先锋骑兵,如同伸出的触角,已经探到了葬风原的外围,最近的一支距离预设战场已不足三十里。必须拖住他们,为大阵最后的调整和己方部队的隐蔽部署争取最后的时间。
“铁山。”夏明朗抬起头,看向如同铁塔般矗立的赵铁山。
“将军!”赵铁山上前一步,眼中战意升腾,他早已按捺不住。
“给你两个‘缕’的精锐,再配上侯荆手下最擅长潜行刺杀的斥候。”夏明朗的手指在沙盘上狼骑先锋活动的区域划了一个圈,“你的任务,不是决战,是骚扰。像狼一样,咬一口就走,绝不停留。”
他详细部署道:“目标有三:一,焚毁其零星粮草囤积点,不必强求大量,但要让他们感觉到后勤不稳;二,猎杀其斥候游骑,尤其是那些试图靠近葬风原侦查的,我要让他们变成聋子、瞎子;三,制造恐慌,动静要大,下手要狠,打完就撤,让他们摸不清我们的虚实和主力位置。”
赵铁山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将军放心,论起打闷棍、下黑手,俺老赵在行!保证让这些狼崽子吃不好睡不香!”
“记住,”夏明朗叮嘱道,“保全自身为要。若遇敌军大队,立刻远遁,不可恋战。你们的任务是为大阵争取时间,不是拼消耗。”
“明白!”赵铁山重重点头,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帅帐,点兵去了。
与此同时,另一条更为隐秘的战线,也在王栓子的主持下悄然展开。
“风眼”的细作们,如同水滴融入沙海,悄无声息地混入了狼骑控制区边缘的部落、集市,甚至伪装成溃散的沙民,接近狼骑的补给线。
在一个靠近水源、狼骑先锋经常取水的小型绿洲集市上,几个穿着破烂、面带惊惶的“沙民”蹲在角落里,低声交谈着,声音恰好能让旁边几个狼骑辅兵听到。
“听说了吗?月牙泉那边人心惶惶,‘阵风’好像顶不住了!”
“是啊,我有个远房亲戚刚从那边逃过来,说夏将军手下好多人都跑了,连黑鹰部的人都撤回山里了!”
“可不是嘛,听说他们内部为了是战是逃,吵得不可开交,粮食也不多了……”
“我看啊,用不了多久,月牙泉就得完蛋!咱们还是早做打算吧……”
类似的流言,通过不同的渠道,在不同的地点,以惊人的速度在狼骑先锋部队乃至后方蔓延开来。内容大同小异,核心就是“阵风”内部不稳,士气低落,即将分崩离析。
这些流言并非空穴来风。赵铁山的骚扰战术,刻意营造出一种“阵风”只能进行小规模偷袭、无力正面抗衡的印象。而“风眼”细作们散布的谣言,则与这种印象相互印证。
几天后,狼骑先锋部队的将领们汇总情报,得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结论:夏明朗在葬风原布阵可能只是虚张声势,其真实意图或许是掩护主力分散撤退,或者干脆就是内部出了问题,已无力组织有效抵抗。
消息很快传到了坐镇中军、稳步推进的巴特尔耳中。
巨大的帅帐内,巴特尔正用匕首切割着一块血淋淋的烤羊腿。他身材极为魁梧,满脸横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额头斜跨至下颌,更添几分凶煞之气。听着麾下将领关于前方“敌情”的汇报,他嗤笑一声,将一块带血的羊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骂道:
“哼!夏明朗?狗屁的‘风神’!不过是仗着些奇淫巧技,侥幸赢了赤兀那个蠢货罢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土鸡瓦狗!”
他接过侍从递上的羊皮纸,上面粗略画着葬风原的地形,平坦得让人心旷神怡。
“看看!他选了个什么鬼地方?葬风原?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这哪里是布阵?分明是给自己选好了坟地!”巴特尔将羊皮纸随手扔在地上,用靴子碾了碾,“传令下去,加速前进!别让那只小老鼠跑了!本王要亲自拧下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多少害人的诡计!”
“大王,”一名较为谨慎的副将提醒道,“夏明朗诡计多端,是否再令先锋仔细探查,稳妥为上?”
“探查个屁!”巴特尔不耐烦地一挥手,“他的伎俩已经被看穿了!散布谣言,小股骚扰,不就是想拖延时间,方便他逃跑吗?传令兀良哈和右路,加紧进攻,务必牵制住黑石山和月牙泉的残敌!中军全体,给我全速开进葬风原!我要在三天内,踏平那里,用夏明朗的尸骨,祭奠赤兀和死去的狼神勇士!”
在巴特尔看来,夏明朗已是穷途末路,葬风原不过是他临死前故布疑阵的场所。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铁骑如同潮水般淹没那片戈壁,看到那个所谓的“风神”在自己马前瑟瑟发抖的模样。
狼骑中军的速度明显加快,滚滚铁流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直扑看似毫无防备的葬风原。斥候的回报愈发简略,因为敢于深入侦查的,大多被赵铁山的猎杀小队永远留在了戈壁中。
疑兵之计,已然奏效。
傲慢与轻视,蒙蔽了“屠夫”巴特尔的双眼。他正按照夏明朗精心编写的剧本,一步步地,走向那片为他和他五万大军精心准备的……死亡陷阱。
葬风原上,风依旧在呜咽,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盛宴,奏响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