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神谷的惊天巨变,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陨石,其引发的涟漪以远超任何人想象的速度,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那冲天的煞气、改易的地形、以及三万修士连同一位金丹长老被彻底抹除的恐怖事实,根本无法掩盖,也无法用任何“意外”或“自然灾害”来解释。
首先察觉到异常的,是那些原本在葬神谷外围徘徊、或是接到求援讯号正赶往现场的玄阴宗附属势力,以及一些闻风而来、企图浑水摸鱼的散修和小型宗门。
当他们抵达原本葬神谷所在的区域时,看到的已非熟悉的山峦隘口,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焦黑死域。空气中残留的寂灭意志,让修为稍低者靠近便觉神魂刺痛,心生大恐怖。有人试图深入探查,却往往在踏入那片死域不久后便狼狈退回,脸色煞白,言称其中煞气凝而不散,神识受限,更有无形怨念侵蚀道心,久留必生不测。
“全……全死了?玄骨长老也……”一名附属家族的家主望着那片死地,声音颤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判断。
“三万修士啊!还有金丹坐镇!就算是元婴老祖出手,也不可能做得如此……干净!”另一人喃喃自语,脸上充满了恐惧与茫然。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伴随着这些幸存者(或者说,迟到者)的惊惶描述,迅速传开。一开始,还有人质疑,认为是以讹传讹。但随着更多胆大者前往确认,甚至有一些擅长推演天机、窥探因果的宗门宿老,在付出不小代价进行卜算后,得到的皆是模糊不清、却指向大凶与寂灭的卦象时,质疑声迅速被无边的震怖所取代。
“阵风之主夏明朗,于葬神谷布下禁忌杀阵,引动地脉煞气,坑杀玄阴宗联军三万,金丹长老玄骨真人形神俱灭!”
这则消息,如同飓风般席卷了整个修真界与大夏王朝的上层。
起初,是死一般的寂静。无论是传承悠久的修真大派,还是雄踞一方的王朝权贵,都被这骇人听闻的战绩震得说不出话来。
以筑基之身,逆伐金丹!
以数百残兵为饵,反杀三万修士!
这是何等疯狂!何等不可思议!何等……恐怖!
短暂的寂静之后,便是滔天的巨浪。
修真界各派反应不一。与玄阴宗交好或有利益往来的宗门,自是兔死狐悲,义愤填膺,纷纷遣责夏明朗“手段酷烈”、“有伤天和”、“堕入魔道”,呼吁正道共讨之。一些中立门派则深感忌惮,严令门下弟子近期不得前往西疆,并对这突然崛起的“阵风”势力投以极大的警惕。更有少数与玄阴宗素有仇怨、或暗中看好夏明朗的势力,则保持了诡异的沉默,暗中重新评估着西疆的格局与夏明朗的“价值”。
而“阵中杀神”这个名号,不胫而走。
这并非褒扬,而是带着浓浓恐惧与敬畏的称谓。
“杀神”,意味着他视人命如草芥,动辄坑杀数万,手段狠辣决绝,已非寻常修士争斗的范畴。
“阵中”,则点明了他的可怕之处在于那神鬼莫测的阵法修为。葬神谷一役,几乎所有人都认定,夏明朗必然是动用了某种早已失传、或者代价极大的远古禁忌阵法,否则绝无可能造成如此效果。
一时间,夏明朗与“阵风”的凶名,达到了顶点。其风头甚至盖过了正在边境集结的十万南疆军团。在许多低阶修士和普通民众的私下谈论中,夏明朗已被妖魔化,成了能止小儿夜啼的恐怖存在。
西疆,月牙泉。
消息传回时,整个根据地一片哗然,随即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与茫然之中。
王栓子双目赤红,死死攥着那份由幸存战兵拼死带回的、染血的信笺,上面简单记述了葬神谷的经过,以及……将军最后力竭昏迷,生死未卜的消息。
“将军……!”他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木屑纷飞。悲痛之余,是无尽的愤怒与杀意。玄阴宗!七皇子!
黑熊得知赵铁山重伤、五百烈风精锐近乎全灭、将军昏迷的消息后,发出了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当场就要点兵杀向玄骨山脉,被众人死死拦住。
石柱强忍着师尊生死不明的痛苦与神魂损耗,主持着大局,安抚着躁动不安的人心。他知道,此刻的“阵风”与西疆盟约,正处于前所未有的脆弱时刻。
哈桑等盟友部落的代表,在最初的震惊与恐惧之后,心情极为复杂。他们既为“阵风”展现出的、能与宗门抗衡的恐怖实力(哪怕是同归于尽的手段)而感到一丝庆幸与依靠,又为这手段的酷烈和夏明朗的昏迷而感到深深的不安。西疆的未来,瞬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杀神之名……”哈桑长老喃喃自语,苍老的脸上皱纹更深了,“这是福是祸啊……”
福兮,凶名可慑敌,让某些势力在动手前需掂量掂量能否承受“杀神”的报复。
祸兮,此名一出,几乎自绝于主流修真界与王朝,必将引来更疯狂、更不择手段的围剿,再无转圜余地。
而这一切的风暴中心,那个被冠以“杀神”之名的男人,此刻正静静躺在月牙泉深处由重重阵法守护的密室内,气息微弱,昏迷不醒。他的身体布满了诡异的黑色纹路,那是煞气侵蚀的痕迹,时而冰冷如尸,时而又有微弱的生机顽强闪烁。
外界喧嚣震天,他却沉沦于无边黑暗。
“阵中杀神”的凶名,如同沉重的冠冕与枷锁,已然加身。而这冠冕之下,是无数牺牲堆砌的王座,也是通往更残酷未来的……血色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