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怒吼,如同为这场追杀奏响的丧钟。
叶青的身影在王府错综复杂的亭台楼阁、假山曲径间狼狈穿梭。身后的追兵呼喝声、灵力破空声越来越近,如同附骨之蛆。叶宏虽未亲自追赶,但那道冰冷强大的灵压始终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头顶,让他不敢有丝毫停顿。
体内气血翻腾,经脉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那是强行催动锈剑异力留下的后遗症。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志,双腿如同灌了铅,每迈出一步都异常艰难。怀中的锈剑依旧沉寂,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耗尽了它全部的力量。
他知道,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耗死。王府太大了,守卫太森严了。叶宏只需坐镇中枢,便能轻易调动无数力量将他这只困兽碾碎。
必须找到出路!一条叶宏和柳氏都不知道的出路!
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生母!那个连容貌都已模糊,却用生命保护了他的女人!她临终前,除了叮嘱他隐藏剑骨、活下去之外,似乎还断断续续说过一些奇怪的话,关于这座王府,关于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青儿……若真有……活不下去的那天……去……去听雨轩……轩后……那株……枯死的……梅树下……”
听雨轩!那是他生母生前居住过的地方,一个早已荒废、被王府视为不祥之地的偏僻小院!自从母亲去世后,那里便常年锁闭,无人问津,连下人都不愿靠近。
或许……那里有一线生机!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身体的极限,叶青猛地调转方向,凭借儿时模糊的记忆,朝着王府最东南角那片荒芜的院落冲去。
听雨轩,名副其实。院墙倾颓,荒草齐腰,在风雪中更显破败凄凉。唯一株老梅,枝干虬结,却早已枯死,如同一个张牙舞爪的鬼影,立在院落中央。
叶青踉跄着扑到梅树下,双手疯狂地扒开厚厚的积雪和枯枝败叶。手指被冻僵,被尖锐的枯枝划破,鲜血淋漓,他却浑然不觉。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他心中焦急地呐喊。
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喝声已经清晰可闻,火把的光芒将远处的夜空映亮,正在迅速逼近听雨轩。
就在绝望之际,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块与其他地方不同的、异常冰凉坚硬的石板!石板上似乎还刻着某种模糊的图案!
找到了!
叶青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掀开石板。但石板沉重无比,以他此刻的状态,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难道……天要亡我?”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轻微、带着颤抖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青……青儿?”
叶青浑身一震,猛地回头。只见荒草丛中,一个穿着粗使丫鬟服饰、身形瘦弱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她约莫三十多岁,脸色苍白,眉眼间却与叶青有几分依稀的相似,此刻脸上写满了惊恐、担忧和难以置信。
“云姨?”叶青认出了来人。这是他生母当年的陪嫁丫鬟,也是除了福伯之外,王府中唯一还念着旧情、暗中偶尔关照他的人。只是云姨地位低微,自身难保,能做的也十分有限。
“青儿!真的是你!我听到动静……他们说你要跑……王妃和大少爷要杀你!”云姨冲到近前,看着叶青满身的血迹和狼狈,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声音哽咽,“快!快走!他们就要追来了!”
“这石板……打不开……”叶青急促道。
云姨看向那块石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似是回忆,似是悲伤。她猛地蹲下身,双手按在石板某个不起眼的凹陷处,咬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滴了上去,同时口中念诵着一段晦涩古老的咒文。
嗡……
石板轻微一震,表面刻画的图案闪过一丝微光,随即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黑黝黝洞口,一股陈腐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快进去!这条密道……是小姐当年偷偷告诉我的,通往王府之外!”云姨用力将叶青往洞口推去,语速极快,“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出去后,一直往东,去‘黑风山脉’!或许……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云姨,你跟我一起走!”叶青抓住云姨的手。留她在王府,柳氏绝不会放过她。
云姨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凄然的笑容:“不,青儿,我要留下来。小姐不在了,我活着就是为了看着你长大……现在,你要活下去,连带着小姐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我留下来,或许……还能为你拖延片刻时间。”
就在这时,追兵的火把光芒已经映亮了听雨轩的破败院门,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喝声近在咫尺!
“快走!”云姨用尽全身力气,将叶青推入洞口,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决绝地冲向院门方向,同时口中大声喊道:“在这里!三少爷往那边跑了!”她故意指了一个错误的方向。
叶青趴在洞口,看着云姨瘦弱的背影消失在荒草和火光中,听着远处传来的呵斥声和可能发生的冲突,心如刀绞,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来。
但他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每浪费一息,云姨的牺牲就可能白费!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他无数屈辱和短暂温暖的王府,眼中燃烧起刻骨的仇恨火焰,然后毅然转身,钻入了漆黑冰冷的密道之中。
石板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将外面的风雪、追杀、以及那可能的生离死别,彻底隔绝。
密道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他自己的喘息声和心跳声在狭窄的空间内回荡。他紧紧抱着锈剑,这柄剑和母亲的遗言,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指引和依靠。
他沿着陡峭湿滑的台阶,一步步向下,向着未知的、但或许是自由的方向,艰难前行。
王府内,叶宏站在听雨轩的枯梅树下,看着地上那片刚刚合拢、几乎与周围无异的石板痕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脚边,是已被制住、嘴角溢血、却依旧用仇恨目光瞪着他的云姨。
“倒是小瞧了那贱人,竟还留了这么一手。”叶宏冷冷道,一脚踢开石板旁的积雪,“挖!给我把这条老鼠道挖开!他跑不远!”
“大少爷,这密道似乎有禁制,强行挖掘恐怕……”一名手下迟疑道。
“废物!”叶宏厉声打断,“通知城外暗哨,封锁所有离开北燕城的要道!他身负重伤,修为又弱,我看他能逃到哪里去!传我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尤其是他那身骨头,必须完好无损!”
他抬头望向东方,那是黑风山脉的方向,眼中寒光闪烁。
“叶青,我的好弟弟,你以为逃出王府就能活命吗?这北燕千里疆域,你的剑骨,我志在必得!”
风雪依旧,夜色茫茫。一场跨越王府边界的生死追逃,就此拉开序幕。而坠入黑暗密道的叶青,他的命运,又将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