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箐箐,附属医院的护士,三年前她老公赵恪明也进了医院,随后厂里给他们分了房,一家老小住进响水路七号巷。
两人有三个孩子,除此之外,高箐箐的妈、赵恪明妹妹的两个孩子也跟着他们住一起。
三个大人,五个小孩。
这五个孩子大的大,小的小,没一人与张红梅同班且同岁,张知从想不通她是怎么与那边投缘的,大概是红梅时常去医院,如此认识的吧。
“行,既然她愿意帮忙,你们要什么,先拟出来,我抽空去买。”
话落,张红强赶忙刨了一口饭,随后拿来纸笔,蹲在茶几边写了起来。
秋衣秋裤、内裤、袜子必不可少,毛衣、小白鞋、棉衣、棉花也不能少,家里毛巾、牙膏牙刷,还有枕巾...密密麻麻写了两张纸。
除了毛巾、鞋之类没法做,其他的,全可以买布自己做。
看着那两张轻飘飘的纸,张红梅后悔了,这么多东西,要做三份,要做到什么时候?
“爸,这些就不能买吗?我怕...”怕高阿姨不做,她要上班啊,哪有时间做这些。
张知丛眼眸微转:“这个月发了112.5元的工资,已经给了你们17块,我自己也花了8块,要留20块买米面、蜂窝煤、交水电,还剩77.5块钱。
这77.5,除开你我生活费,最多剩50元,你们自己算算,这50够不够买这些?哦,对了,下个月过年,年货、红包、年礼、以及开春你们的学费,这些我还没准备。”
话落,张红强三人齐齐怔住。
视线在张知丛、纸间来回切换。
显然,50块是买不到成品的,只够买布。
张红仁咽了咽:“爸,你上个月没存钱?”
张知丛摇头,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之前你们李姨节俭,每个月多少还能存个三、四十,但省下来的钱给你大哥结婚了,上个月你们也花了五十几,我呢,也用了二十几块...
总之,这几个月共存了三十八块钱。
这钱不能动,开春你们三人学费、书本费,估计也要四五十...我想好了,过年也就我们几人,肉呀、糖什么的都不准备了,省下来的钱给你们买身新衣服。”
三兄妹默默摇头,大可不必省,他们已经省到吃白菜梆子了。
张知丛拿起纸,扫了一眼:“确定就这些?有没有要添加的?”
三人摇头。
就算有,也不敢添,添了也没钱买。
他们去过供销社,很清楚衣服价格,五十只够买布料,若涨价,可能钱还不够。
“那行,我明后天去买回来,红梅,到时你托高阿姨做一下。”张知丛叠好纸,仔细收起来,也好叫他看看,这高箐箐什么情况,他不认为一个人会平白对一个人好。
张红梅:“...”
她犹豫片刻,终是点了头。
“吃饭吧...”
望着茶几上唯一的白菜汤,三人早没了食欲,各有各的忧愁,但张知丛丝毫没影响,还将汤喝光了,权当清肠。
除开米面油盐,他每周给三人五块生活费,还不算平日带回来的碗碗肉、多给的零花钱,这些钱,是他工资的三分之一,不说三人顿顿吃肉,但两天吃一斤肉,完全够!
以前是有钱买不到肉,现在是给了钱,他们不买,这能怪谁?这个时节,白菜才八分一斤。
一定是他们爱吃白菜。
一定是...
次日一早,段家三人早早敲响大门,一如昨日,邀请王大爷一起去化肥厂。
王大爷也没推辞,只说最后一次,他也得赚钱买三轮车,之前那辆,儿子愿意还就还,不还就算了。
昨天大孙一个人去的码头,背了一桶肉,两袋子馒头,也是早早卖光了的,论人流,还是码头那边大。
可惜,没有自行车。
若有,他和孙子直接拉一车肉过去,那边买卖不比化肥厂差,而他,也不能阻止段家去化肥厂。
毕竟一开始,化肥厂是国安指的方向,连码头也是国安先去探了路,他才去的。
若非儿子儿媳闹,这两条路,都是他家的,王大爷自认他做到了公平公正,儿子却不理解他。
他不由有些丧气。
听着王大爷的叹气声,段爸示意段妈收敛点笑,别惹人家不开心,毕竟他们这算是抢了人家的地盘。
段妈猛地捂嘴,她知道分寸,立马侧身看向路边,这会晨雾还未散,什么也看不到。
突然,一个人影冲过来!
段妈心生警觉,立马喊出声:“谁?谁在那?”
“停车!停车!”
‘刺---啦---’
三轮车停下,段老二转身看向右方,看清走来的两人,他不由松了口气。
“张兰?”
“王庆丰?”
张兰一把抓住车门,看到里面的肉,顿时破口大骂:“好呀,你不仅帮战友的儿子,还帮着...帮着段启文?他这么大,又是你哪个战友的儿子?”
王大爷气得脸都红了,抬起手,颤颤巍巍指着张兰:“我只是陪他们去一趟!”
“去一趟?我说我去,你偏不让我去,他说去,你就陪着去?这段启文是谁?他姓段啊,难道是你在外头背着妈生的野种?
你在外头究竟有几个儿子,不如一次说出来,省得每回都蹦出一个...”
“张兰,你嘴巴放干净点,小心我抽你!”
仗着男人在,张兰也不怕,“抽我?来呀!你们干出这种事,还有脸抽我?”
随即,张兰看向王大爷:“爸,你说话啊,他是庆丰的哥哥还是弟弟?你这心也太偏了吧?让外人赚钱,自家儿子喝风???”
“我没给你们钱?我每月给了你五十家用,还给王红六十,还时不时买肉回去,这些不是钱?”
张兰冷笑:“然后呢?剩下的钱呢?你就全给外人?你吃家里住家里,五十够?我儿每天天不亮陪你出摊,六十是他该拿的...”
这还不够?
要是段启文的妈,每月给家里五十家用,别说五十,就是三十,段母都要将她供起来,这人心也太不满足了吧?
三十,够自己给家里每天买一斤肉。
但她没心情听两人算账:“张兰,你有什么不满,等我们回了,你跟王大爷坐下好好说,但现在,我们要出摊,车子是我的,自行车、以及车上的肉,都是我们的,王大爷他现在在另一处卖,还请你松手,别耽误我!”
段爸点头附和,看向王庆丰:“喊你媳妇回去,这一车肉值多少钱,想必你们清楚,要是耽误了我,叫我亏了钱,别怪我给你使绊子。”
王庆丰压下不满,看向王大爷:“爹,跟我回去!”只要将爹带走,看他们还怎么卖。
几番威胁、拉扯下,王大爷下了车。
看着天际泛白,段家三人也不想耽误,蹬着自行车走了,徒留三人在寒风中簌簌发抖。
不是冷的发抖,而是气的浑身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