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踏上共鸣城的岸堤时,夕阳正将海面染成熔金。李师兄带着众人迎上来,城墙上的炎脉玉佩仍在燃烧,只是火焰已从炽烈的金色转为温和的暖光,像一层柔软的纱幔笼罩着城池。
“你肩上的伤……”老张指着阿木渗血的衣襟,那里有一道被玄鲛鳞片划破的伤口,边缘泛着淡淡的青黑色。
阿木低头看了眼,随手将一枚炎脉玉佩按在伤口上。灼热感传来,青黑色迅速褪去,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没事,只是被残留的浊气蹭到了。”
海蚀族族长被沙蝎部的猎手看守着,他坐在一块礁石上,望着归海的玄鲛群,原本狰狞的面容此刻竟透着几分落寞。阿木走过去,将一块烤熟的海鱼递给他——那是沙蝎部猎手刚从浅滩捕获的,带着淡淡的灵能气息。
“玄鲛不会记恨你。”阿木在他身边坐下,“它们体内的灵脉与西荒相连,刚才那些金光,是它们在回应镇荒柱的呼唤。”
族长接过海鱼,指尖的蹼膜轻轻颤动:“三百年了……我总以为只有夺取灵脉才能让族人活下去,却忘了玄鲛本就是灵脉的一部分。”他咬了口海鱼,眼眶突然红了,“当年先祖与影族结盟,是想借影族的力量打破封印,可后来影族被浊气吞噬,我们也被拖入了深渊。”
老萨满拄着拐杖走过来,将一个陶罐放在两人中间:“这里面是‘清浊露’,用镇荒柱的晨露和炎脉花熬的,能化解你体内的浊气。”他看着族长,“沙蝎部的古籍记载,海蚀族的先祖曾是西荒的引灵人,能沟通水族与陆地生灵,只是后来才被贪欲迷了心窍。”
族长捧着陶罐,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知道第三劫要来了。”他突然抬头看向阿木,眼神锐利如刀,“那不是外来的敌人,而是藏在你们守护者心里的东西。影族的浊气能被净化,但人心的浊气,谁能净化?”
阿木的心猛地一沉。洗髓金丹竟在此刻微微发烫,像是在印证族长的话。
夜幕降临时,共鸣城举行了简单的庆功宴。沙蝎部的族人烤了整只的灵犀兽,工匠们用灵能果酿的酒散发着琥珀色的光,玄鲛群在近海跳跃,尾鳍拍打出的水花在月光下像碎钻。
李师兄喝得脸颊通红,他拉着阿木的胳膊:“等这三劫过去,我就带工匠们修一条通往深海的灵脉通道,让玄鲛也能来共鸣城做客。”
老张在一旁附和:“还要在城墙上刻满今天的事,让后人都知道,阿木单枪匹马说服了海蚀族族长!”
阿木笑着举杯,心里却始终萦绕着族长的话。他看向城墙下的人群,沙蝎部的猎手在擦拭弩箭,工匠们在检修灵纹阵,孩子们举着荧光草追逐打闹——这些人都是他要守护的对象,可“人心的浊气”会藏在谁心里?
深夜,阿木独自来到镇荒柱下。九根石柱的光芒已恢复平稳,柱身上的灵纹缓缓流转,像沉睡的呼吸。他将手掌贴在最中间的石柱上,洗髓金丹的灵力渗入石缝,试图感应那所谓的“心渊”。
石柱突然震动起来。灵纹中浮现出模糊的画面:有三百年前先祖与海蚀族结盟的场景,有影族被浊气吞噬时的挣扎,还有……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正站在共鸣城的阵眼核心,手里握着一枚黑色的珠子。
画面一闪而逝。阿木猛地收回手,掌心已被冷汗浸湿。那个青铜面具,他在沙蝎部的古籍插画里见过——那是第一任共鸣城城主的象征,据说在守护灵脉时与影族同归于尽了。
“不可能……”阿木喃喃自语,“先祖怎么会……”
“有些真相,比浊气更可怕。”老萨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一卷泛黄的兽皮卷,“这是沙蝎部世代相传的秘录,上面记载了三百年前的事,你该看看。”
兽皮卷上的字迹早已模糊,只有用朱砂绘制的图案还清晰——第一任城主戴着青铜面具,将黑色珠子嵌入镇荒柱;海蚀族族长跪在地上,身上的锁链正是城主亲手所系;最后一幅图,是城主站在尸横遍野的共鸣城,面具下流出黑色的血泪。
“第一任城主在净化影族时,被浊气侵入心脉。”老萨满的声音带着叹息,“他怕自己失控,才用青铜面具压制心智,用锁链封印海蚀族以防万一。可他没算到,那枚黑色珠子是影族的本源核心,三百年过去,已在镇荒柱里悄悄滋生……”
阿木的洗髓金丹突然剧烈跳动,像是在抗拒某种力量。他看向镇荒柱的顶端,那里的夜空本该繁星密布,此刻却有一团淡淡的黑雾在悄然凝聚。
“第三劫,不是来自敌人。”阿木终于明白,“是来自守护者自己的心魔,是三百年前没被彻底净化的影族本源。”
老萨满将一卷灵纹布递给阿木:“沙蝎部的先祖留下遗言,若心渊现世,需以‘万灵共鸣’之术化解——让所有与西荒灵脉相连的生灵,用真心共鸣,才能压制心魔。”
阿木接过灵纹布,上面的纹路与共鸣城的防御阵同源,却多了许多柔和的曲线,像是无数生灵的心跳在交织。他望向城墙外,玄鲛群仍在近海徘徊,沙蝎部的族人已进入梦乡,连远处的草木都在月光下轻轻摇曳。
“万灵共鸣……”阿木握紧灵纹布,“需要所有人都放下戒备,真心相信彼此。”
就在这时,城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大喊“灵能储备异常”,紧接着是兵器碰撞的声音。阿木与老萨满对视一眼,同时冲向阵眼核心——那里,正是影族本源最可能爆发的地方。
阵眼核心的石门已被炸开,李师兄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支淬了浊气的箭。老张正挥舞着长刀与几个蒙面人搏斗,那些蒙面人身上的灵纹,竟与共鸣城的守护者一模一样!
“是内鬼!”老张嘶吼着,长刀被对方的灵能震飞,“他们偷了炎脉玉佩,在破坏镇荒柱的根基!”
阿木刚想释放灵力,却见一个蒙面人摘下了面具——那是负责看守灵能储备库的老工匠,他的眼中布满血丝,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城主说了,只有毁掉旧的灵脉,才能建立新的秩序……你看,影族的力量多强大。”
他举起手中的黑色珠子,珠子里溢出的浊气瞬间笼罩了半个核心室。李师兄挣扎着想要爬起,却被浊气缠上,痛苦地蜷缩起来。
阿木的洗髓金丹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将浊气逼退三尺:“你们被心魔控制了!第一任城主早已用生命封印了影族本源,你们现在做的,是在重蹈覆辙!”
“重蹈覆辙?”老工匠狂笑,“我们只是在完成他未竟的事业!守护者凭什么高高在上?不如让影族的力量重新分配,让所有人都拥有灵能!”
越来越多的蒙面人从暗处涌出,他们都是共鸣城的守护者,此刻却像被蛊惑的傀儡,眼中闪烁着贪婪的红光。老张虽奋力抵抗,却渐渐不支,身上已添了数道伤口。
阿木深吸一口气,将灵纹布抛向空中。洗髓金丹的灵力注入布中,那些柔和的曲线立刻亮起,化作无数道流光飞出核心室,穿透城墙,落在玄鲛群中,落在沙蝎部的帐篷里,落在每一株草木的叶片上。
“以我之灵,唤万灵共鸣!”阿木的声音传遍共鸣城,“玄鲛的伙伴们,沙蝎部的族人们,还有所有守护西荒的生灵——你们愿意相信彼此,相信灵脉本就该共享,而非独占吗?”
巨型玄鲛的低鸣从海面传来,紧接着是沙蝎部族人的呐喊,连草木都发出沙沙的回应。那些流光在共鸣城中交织成网,网中浮现出无数张面孔——有玄鲛的,有沙蝎部猎手的,有工匠们的,甚至还有海蚀族族长含泪的脸。
“这……这不可能……”老工匠手中的黑色珠子开始颤抖,浊气在万灵共鸣的光芒中迅速消散,“他们怎么会……”
“因为共享从不是掠夺,是理解。”阿木走到李师兄身边,用灵力净化他胸口的浊气,“第一任城主的遗憾,就是没来得及让大家明白这个道理。”
蒙面人们眼中的红光渐渐褪去,露出茫然和悔恨的神色。老工匠瘫坐在地,黑色珠子从手中滑落,在空中化作点点星光,被镇荒柱的光芒吸收。
李师兄咳着血笑了:“我就知道……你总能想到办法。”
阿木扶起他,望向窗外——夜空的黑雾已彻底散去,九根镇荒柱的光芒交相辉映,与海面上的玄鲛、城中的灯火连成一片,像一张温暖的网,将整个西荒拥在怀中。
海蚀族族长不知何时站在了核心室门口,他身后跟着几个海蚀族人,手里捧着发光的灵珠:“这是玄鲛族积攒的灵能,或许能帮你们修补镇荒柱。”
阿木接过灵珠,灵珠的温度与洗髓金丹的灼热奇妙地融合。他知道,三劫已过,但守护之路才刚刚开始。
因为真正的守护,从来不是抵御外敌,而是让每一个生灵,都能在这片土地上,找到属于自己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