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之刃号的舰体表面,一个隐蔽的发射口无声滑开。
一枚枚仅有拳头大小的微型探测器被弹射而出。
它没有启动引擎。
仅仅依靠初始的动能,如同一颗被投出的石子,划向那座孤零零的钢铁岛屿。
探测器接近了哨站那由纳米复合材料构成的外层装甲。
然后探测器那小巧的身体直接穿透了过去,没有引起任何警报,甚至没有在装甲表面留下丝毫痕迹,墙壁仿佛不存在。
但在旗舰的传感器监控室里,负责操控探测器的技术员注意到了一条微不足道的数据变化。
相位线圈的温度……微弱地上升了数个开尔文。
这便是相位潜航的代价。
即便处于相位状态,物质也并非完全与常规时空割裂,它只是变得“半透明”,依然会与电磁场发生极其微弱的相互作用。
当它穿过实体物质时,这种相互作用会被放大,产生的能量扰动最终会转化为热量,被相位线圈核心的“熵池”吸收。
熵池的容量由线圈的规模决定。
一旦过热,相位状态就会被强制解除。
更要命的是,处于相位潜航状态下无法向超空间排放热量。
这意味着,只要用足够强的激光束持续照射,任何相位单位都会因为过热而被迫现出原形,最终被摧毁。
相位线圈可以作为一种躲避实弹武器的特殊防御系统,但并不适合应对激光这类武器。
这枚探测器上搭载的单兵级相位线圈,其熵池容量自然不大,但穿透这堵薄墙绰绰有余。
探测器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在哨站内部错综复杂的管线与舱室间无声地穿行。
空间站的内部情况很快便被摸得一清二楚。
当第一份侦察数据传回旗舰舰桥时,即便是训练有素的星约军官们,也忍不住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叹。
画面中,一个个身着黑白女仆装,外貌或与白牧辰别无二致,或各有特色的机械少女,正以一种优雅而高效的姿态在各个岗位上进行着日常的维护工作。
有的则只是安静地悬浮在某个角落,仿佛在待机。
但自始至终,侦察小队都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处于活跃状态的白牧辰子个体。
“啧啧……”一名年轻的情报分析官看着画面,忍不住咋舌:“居然真的用这种……观赏性大于实用性的东西来做维护工作?”
“非人形的维护单元也有,而且数量不少,这些人形机器人可能更多是用于服务她本人的,只是兼职了部分维护工作。”另一人给出了自己的分析。
“报告汇总完毕。”负责情报整合的军官走到卡西乌斯少校面前,汇报了最终的侦察结论。
“确实如智囊团推测的一样,目标白牧辰作为由人类改造而来的特殊格式塔,保留了部分普通生物的特性。”
“在她的认知模型中,偷懒这个概念依然存在,看得出来,她很不想亲自从事这些枯燥重复的维护工作。”
卡西乌斯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给了我们机会。”他转向另一位负责电子战的军官:“对方电子系统的安全性如何?”
那名技术军官的脸上带着一丝混杂着钦佩与自信的复杂表情。
“还在破解当中,可以肯定,其系统架构并未超脱我们的理解范畴。”
“实际上,比起白牧辰那些完全依靠常规材料和工程学设计堆砌出来的计算设备,她的计算机要好懂多了。
“果然,数学才是宇宙间最通用的语言。”
卡西乌斯对这些深奥的学术内容不感兴趣。
他只是下达了简洁的命令:“尽快。”
同时他按下了通讯器:“渗透小队,原地待命。”
只用了三天时间,白牧辰那套没有多少权限划分,结构扁平得不可思议的内部网络,其最后的防火墙被成功攻破。
负责这个项目的技术主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摘下戴了三天三夜的全息眼镜,揉着酸涩的眼睛,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要是瑟琳格式塔的计算机也像这样容易破解就好了……”
“第一作战小队,出发。”卡西乌斯的命令下达。
旗舰的侧舷,十二名身着漆黑色动力装甲的精英士兵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出。
他们的装甲表面同样覆盖着一层隐性力场,背部则搭载着小巧但高效的单兵相位线圈。
在旗舰以探测器为媒介发动全面电子战,快速夺取了整个哨站最高控制权的同时,这支幽灵小队如同十二柄无形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入了哨站的每一个关键节点。
能源核心、通讯阵列、主控电脑……
那些还在进行着日常维护的机械女仆,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一道道指令强制关机,陷入了沉寂。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触发任何警报,没有发出任何异常信息。
恒星前哨站彻底沦陷。
没过多久,十二名渗透队员在他们此行的最终目标前重新汇集。
那是一间充满了低温雾气的圆形舱室。
舱室的中央,数百个透明的培养皿如同蜂巢般整齐地排列着。
他们的最终目标——那存放着白牧辰备用身躯的培养皿,就在眼前。
时间过去了近一个月。
无声之刃号,舰载的最高安全等级生物实验室内争论不休。
“解剖与基因测序已经全部完成。”一名身着白色研究服的生物学家指着全息屏幕上的数据模型,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困惑:“结论……与第三圣战军团当初的初步扫描结果完全一致。”
这些从哨站中截获的备用身体是标准的人类。
基因经过了深度的优化与修饰,剔除了所有已知的遗传缺陷,强化了新陈代谢与组织再生能力。
但其底层序列依旧牢牢地锚定在人类的范畴之内,并未脱离“人类”这个生物学定义。
“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形式的植入式义体。”另一位负责神经与控制论分析的专家接过了话头,他的表情比前者还要困惑。
“没有脑机接口,没有植入式计算机,甚至连最基础的辅助信息处理单元都没有。”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最恰当的词汇:“这些身体,比我们绝大多数人都更加纯粹,更接近古人类。”
舰桥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