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莱尔没有选择完全躲开。或许是因为咒语范围更广,或许是他觉得单纯的闪避已经不足以维持某种平衡。他终于抬起了手中的魔杖——那是一根光滑的、颜色苍白的魔杖,材质不明——没有念出任何咒语,只是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动作小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顿时,一层极其淡薄、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银色光晕,如同最细腻的纱幔,在他身前一闪而逝。德拉科那道强劲的锁腿咒撞在这层光晕上,没有发出巨大的声响,反而像是石子投入了深不见底的幽潭,只激起了一圈细微的、水波般的涟漪,便悄无声息地消散了,仿佛被那层银光吞噬了一般。
“无声咒!”一个高年级学生失声低呼。
“而且还是防御性的!梅林啊……”
休息室里响起一阵抑制不住的倒吸冷气的声音和窃窃私语。连一直面无表情的莫法,眼中都飞快地闪过了一抹难以掩饰的惊讶。阿萨利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担忧之色更浓。无声施法本身已是高年级学生才能接触和尝试的技巧,而无声施展防御咒语,尤其如此举重若轻,需要的是对魔力极其精妙的控制和强大的精神集中力。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一年级新生的认知范畴。
德拉科彻底慌了神。莱尔这轻描淡写的一手,彻底击溃了他的信心。他意识到自己和对方之间存在着一条巨大的鸿沟。恐惧和慌乱之下,他开始不顾章法地、近乎盲目地发射他所知道的每一个攻击咒语,魔杖胡乱挥舞,咒语的光芒也变得歪歪斜斜,失去了准头。
就在德拉科一道轨迹扭曲的“门牙赛大棒”歪歪斜斜地射向莱尔身旁的空地时,莱尔终于主动出手了。他依旧没有使用任何具有直接伤害性的咒语。他的魔杖尖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水银流动般的光芒,精准而迅速地指向了德拉科脚下那片打磨得光可鉴人的深色石材地板。
“哧溜——”
一声突兀的、湿滑的声音响起。德拉科只觉得脚下一空,原本坚实的地板瞬间变得如同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面般湿滑无比。他惊呼一声,双臂徒劳地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整个人彻底失去平衡,像个笨拙的木偶般,仰面朝天地重重摔倒在地,手中的魔杖也“啪嗒”一声脱手飞了出去,滑到了几英尺远的地方。
胜负已分。
干净利落,甚至没有对德拉科本人造成任何实质性的物理伤害——除了他摔得生疼的后背和严重受损的自尊心。
休息室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依旧平静地站在原地的银发男孩。他用一种近乎羞辱性的方式(仅仅是让对方自己滑倒)赢得了胜利,然而,在这场看似不对等的较量中,他所展现出的那种对战斗节奏的绝对掌控、对魔咒的精妙运用(那个让地板局部变得湿滑的变形术或诅咒)以及深不可测的魔法底蕴,却让每一个目睹者都感到一阵心悸。这是一种绝对的力量差距所带来的震慑。
莱尔微微喘息着。尽管战斗过程短暂,他甚至没有真正攻击,但连续调动魔力进行精准闪避、施展无声铁甲咒以及那个小小的变形术,对于他本就异于常人、需要小心翼翼维持平衡的魔力核心来说,已经是不小的负担。一阵熟悉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从四肢百骸涌来,让他感到有些头晕目眩。他正想开口,或许是想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这过于紧张的气氛,或者只是简单地确认胜负。
突然——
一股毫无征兆的、尖锐如同冰锥刺入般的剧痛,从他心脏偏左的位置猛然爆发开来!这痛感远比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那次要猛烈得多,瞬间攫取了他所有的呼吸和意识。紧接着,是排山倒海般的眩晕感和窒息感,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并将他拖向无尽的黑暗深渊。
“呃……”一声压抑的痛呼从他苍白的唇间溢出。
莱尔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如纸,不见一丝血色,甚至连嘴唇都泛起了青紫色。他修长的身体无法控制地晃了晃,仿佛风中残烛。那双迷人的蓝金色异瞳因极致的痛苦而剧烈收缩,瞳孔放大,失去了焦点。他下意识地想要用魔杖支撑住身体,但手指却软绵绵地使不上半分力气,那根苍白的魔杖“啪嗒”一声,清脆地掉落在冰冷的地板上。他猛地用手捂住胸口,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全身的神经,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瘦削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莱尔!”阿萨利斯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惊呼一声,像一头矫健的豹子般冲了过去,及时扶住了弟弟摇摇欲坠的身体,避免了他直接栽倒在地。
莫法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她拨开人群的速度快得惊人,脸上那层冰霜般的镇定终于碎裂,露出了底下深切的焦虑和恐慌。“让开!”她厉声对周围还在发愣的学生喝道。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一个黑色的身影如同暗夜中的蝙蝠,又如同在地面滑行的阴影,悄无声息却又迅捷无比地分开了人群,瞬间来到了风暴的中心。正是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斯莱特林的院长。他显然是感知到了公共休息室内出现了一股极不稳定的、异常强烈的魔力波动(很大概率是莱尔发病时魔力核心失控而剧烈散逸出的魔力),才立刻赶来的。斯内普阴沉着脸,本就严肃的表情此刻更是如同覆盖了一层寒冰,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周围的学生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让开!”斯内普冰冷的声音如同鞭子抽打在空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毫不客气地挥开了正扶着莱尔、焦急万分的阿萨利斯,蹲下身,用他那双漆黑如同隧道的眼睛快速而专业地检查莱尔的状况。他翻开莱尔的眼皮,观察他的瞳孔反应,又用手指搭在他纤细的手腕上感受脉搏,眉头紧紧锁起,形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
“魔力反噬……核心极度不稳定……愚蠢!”他低声咒骂着,声音嘶哑,充满了愤怒,但这愤怒的对象似乎是这整个事件,而非莱尔本人,“……鲁莽的决斗,完全不顾及自身的状况!”
他不再耽搁,用一种与他瘦削身形完全不符的力量,轻而易举地将几乎已经失去意识、轻得如同羽毛般的莱尔打横抱了起来。“格林德沃小姐!格林德沃先生!”他头也不回地命令道,声音斩钉截铁,“跟我来!立刻!”
“莱奥!”莫法急忙呼喊一声。那只一直焦躁不安地围着莱尔打转的白色长毛猫,发出一声尖锐而凄厉的叫声,仿佛能感受到主人的痛苦,它化作一道白色的影子,紧紧地跟上了斯内普的步伐,灵巧地穿梭在他翻滚的黑色长袍边缘。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纯净而耀眼的银色光辉从休息室高高的穹顶阴影中射出,如同撕裂黑暗的月光。霍斯显现出了它美丽而神圣的身姿,它发出焦急而清越的鸣叫,那声音仿佛具有抚慰心灵的力量。它盘旋在斯内普教授的头顶上方,扇动着翅膀,银色的光辉如同温暖的瀑布般持续洒落在莱尔苍白如纸、布满痛苦冷汗的脸上。
斯内普教授飞快地瞥了一眼这只突然出现的凤凰,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但他没有出言阻止,只是抱着莱尔的步伐变得更加急促而坚定。
莫法和阿萨利斯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跟上斯内普教授。莫法脸上是冰冷的愤怒,既针对这该死的、逼迫莱尔出手的斯莱特林传统,也针对莱尔那具不争气的、随时可能崩溃的身体。阿萨利斯则满脸都是心痛和担忧,目光紧紧锁定在弟弟那张了无生气的脸上。
德拉科·马尔福还呆呆地坐在地上,屁股和后背传来的疼痛远不及他内心巨大的震惊和茫然。他看着斯内普教授抱着莱尔迅速离去的背影,看着紧随其后的格林德沃兄妹、那只忠诚的白猫以及那只散发着神圣银辉的凤凰,脸上血色尽失,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没想到,这场他主动挑起的、为了争夺首席之位的决斗,竟会以这样一种完全出乎意料的方式收场。胜利以一种讽刺的方式降临(莱尔显然无法再担任首席),但他感受不到丝毫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后怕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斯内普教授抱着轻飘飘的莱尔,黑色的长袍在身后翻滚,如同携带着一股死亡的阴影。他身后,跟着焦虑的格林德沃兄妹,一只紧追不舍、不时发出哀鸣的白猫,以及一只盘旋飞舞、洒落银辉的凤凰。这一行人形成了一幅极其怪异而又引人注目的画面,带着一股沉重的低气压,迅速地穿过斯莱特林地下阴冷曲折的走廊,向着地窖深处——斯内普的办公室和私人魔药储藏室的方向——疾行而去。
他们离开后,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打破了短暂的寂静之后,是如同火山爆发般轰然响起的、压抑不住的议论和猜测声。所有人都在讨论着莱尔兰纳·邓布利多-格林德沃那惊鸿一瞥的强大实力,以及他那更为骇人的、突然发作的怪病。那只凤凰是什么来头?他实力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他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莱尔兰纳的首席之位,以这样一种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式,戛然而止,甚至未曾被正式宣布。而他身体深处隐藏的、与他的天赋同样惊人的危机,也第一次如此公开、如此剧烈地暴露在了所有斯莱特林学生的面前。这个夜晚,对于斯莱特林的一年级新生,乃至对于整个斯莱特林学院而言,都注定是一个难以忘怀的、充满了震惊、疑惑和重重谜团的开始。地窖的蛇群,已经真切地感受到,一条看似柔弱、实则蕴含着不可预测力量的小蛇,闯入了他们的世界,并掀起了第一波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