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卢平深吸一口气,收起脸上过于外露的情绪,走过去打开了门。莱尔兰纳和塞德里克站在门外,莱尔兰纳的视线第一时间就越过卢平,投向室内,寻找诺克斯的身影。
“教授,诺克斯怎么样了?”莱尔兰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他的猫耳向前倾着,尾巴微微抬起,显露出他的担忧。
卢平侧身让开一点空间,让他们能看到趴在壁炉前厚地毯上的黑狗。诺克斯(或者说,维持着诺克斯形态的西里斯)看起来比刚才精神了一些,受伤的前腿已经被白色的绷带妥善包扎好,它安静地趴着,看到莱尔兰纳,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呜咽,尾巴小幅度地摇了摇。
“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血也止住了。”卢平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但带着一丝刻意的凝重,“不过,我仔细检查了一下,韧带可能有些拉伤。现在最好避免移动,让它静养是最稳妥的。”他看向莱尔兰纳,语气带着安抚性的建议,“我的办公室还算安静,如果你放心的话,可以先让它留在我这里观察几天。我会按时给它换药,确保它得到充分的休息。估计最多一个星期,它就能恢复得差不多,可以活蹦乱跳了。”
莱尔兰纳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异色的眼眸里写满了不情愿和担忧。他的猫耳明显地向后撇去,尾巴也僵直地垂落下来。“一个星期……?”他低声重复,声音里带着失落。让他和诺克斯分开这么久,他实在不放心。
塞德里克见状,轻轻碰了碰莱尔兰纳的手臂,低声劝道:“莱尔兰纳,卢平教授是黑魔法防御术专家,照顾受伤的生物肯定很有经验。诺克斯现在确实需要安静休养,地窖里人来人往,恐怕不利于它恢复。”他灰色的眼睛带着真诚的关切,“而且,你可以随时来看它,对吗,教授?”
卢平点了点头:“当然,随时欢迎。你可以下课后来看看它,确认它的情况。”
莱尔兰纳抿着唇,看着地毯上似乎因为药效有些昏昏欲睡、显得格外温顺的诺克斯,内心挣扎着。他知道塞德里克和卢平说得有道理,诺克斯需要静养。他蹲下身,轻轻抚摸着诺克斯的头和颈侧,低声嘱咐:“你要听话,好好养伤,我明天再来看你。”诺克斯用湿凉的鼻子蹭了蹭他的手心,发出依赖的咕噜声。
最终,莱尔兰纳极不情愿地、慢慢站起身,对着卢平点了点头,声音很轻:“……麻烦您了,教授。”
“放心吧。”卢平温和地承诺。
莱尔兰纳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卢平的办公室,他的尾巴耷拉着,耳尖也无精打采地垂着,整个人都被一层淡淡的失落笼罩。塞德里克走在他身边,试图说些什么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嘿,别太担心了。诺克斯很坚强,会很快好起来的。”塞德里克的声音温和,“嗯……要不要去我们赫奇帕奇的公共休息室坐坐?就在厨房旁边,很暖和,而且家养小精灵们偶尔会送些新烤的小饼干过来。”他发出邀请,灰色的眼睛里带着期待。
莱尔兰纳现在满心都是对诺克斯的牵挂,实在提不起兴致去做客。他轻轻摇了摇头,银色的发丝随着动作微晃,“谢谢,但是……我现在没什么心情。”他顿了顿,似乎觉得直接拒绝不太好,又补充了一句,“下次吧。”
塞德里克看着他低垂的眼帘和依旧没什么精神的猫耳,理解地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丝毫不悦,反而笑容更加温和:“好,那就说定了,下次。我等你。”
他们在走廊岔路口分开,塞德里克看着莱尔兰纳纤细的、被银色长发和白色尾巴点缀的背影消失在通往地窖的楼梯下方,才转身朝自己学院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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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莱尔兰纳和塞德里克已经走远,卢平立刻回到办公室,反手锁上门,加固了静音咒。他转向壁炉的方向,低声道:“他们走了。”
原本趴着的“诺克斯”动了动,巨大的黑狗形态开始扭曲、变化,几秒钟后,衣衫褴褛但眼神锐利的西里斯·布莱克再次出现在地毯上。他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右腿,眉头因为牵动伤口而皱起。
“你得藏起来,西里斯。”卢平的语气不容置疑,他快速走向办公室角落一个堆满旧书和杂物的储物柜,挥动魔杖将其内部扩大并施加了隐藏咒语,“在这里面待着,绝对不要出来。我要出去一趟。”
西里斯没有反驳,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依言钻进那个被魔法拓展过的、勉强可以容身的狭小空间,灰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未解的疑问和担忧。“你要去找谁?”
卢平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去确认一些事情。”说完,他挥动魔杖,储物柜的门无声地关上了。
卢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袍子,努力让表情看起来自然些,然后快步离开了办公室。他没有犹豫,径直朝着地下魔药课教室的方向走去。这个时间,西弗勒斯·斯内普大概率会在那里准备明天的魔药材料,或者……熬制一些他私人感兴趣的玩意。
果然,在靠近魔药教室的走廊里,卢平就闻到了一股混合着各种古怪气味的魔药味道。教室的门虚掩着。他敲了敲门,没等里面回应,便推门走了进去。
斯内普正背对着门口,在一个冒着细小紫色气泡的坩埚前忙碌,他那油腻的黑发垂在脸侧。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回,用他那特有的、丝滑而充满讥讽的语调冷冷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霍格沃茨的教授进门前已经不需要等待允许了,卢平。还是说,狼人的习性让你忘记了基本的礼仪?”
卢平没有理会他的嘲讽,他关上门,直接走到操作台前,开门见山地问道:“西弗勒斯,莱尔兰纳·邓布利多……他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斯内普搅拌坩埚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终于缓缓转过身,黑色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审视盯着卢平。“我假设,”他慢悠悠地说,每个字都像浸透了毒液,“邓布利多教授,或者更确切地说,他的某位‘家人’,已经将需要你知道的部分告知你了。至于其他的……与你何干,卢平?”
“这很重要,西弗勒斯!”卢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他向前一步,无视了斯内普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我知道他的魔力核心有问题,很脆弱。但除此之外呢?有没有什么……更特别的?与他自身相关的,某种……联系?”
斯内普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更特别的?联系?卢平,我以为你只是被每月一次的小小‘困扰’影响了脑子,没想到你已经彻底丧失了逻辑。那个被过度保护的小王子身体孱弱,这是整个霍格沃茨都知道的事情。如果你是想打听什么罕见的病症或者家族遗传史,我建议你去医疗翼,或者直接去问那两位把他当眼珠子一样护着的‘父亲’。”他刻意加重了“父亲”这个词,带着明显的恶意。
卢平紧紧盯着斯内普的眼睛,没有退缩。他知道斯内普不会轻易合作,他必须抛出一些东西。“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身体,西弗勒斯。”卢平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极其严肃,“是因为……兰斯·洛伦。”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骤然劈中了斯内普。他搅拌魔药的动作彻底停滞,握着搅拌棒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那张总是笼罩着阴郁和讥诮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不受控制的情绪波动——那是极度的震惊,以及一丝……被触及禁忌的慌乱和愤怒。他猛地抬起头,黑色的眼睛死死锁定卢平,里面的情绪翻涌着,几乎要溢出来。
“……你说什么?”斯内普的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带着一种危险的嘶哑。
“兰斯·洛伦教授。”卢平清晰地重复了一遍,他紧紧抓住斯内普这瞬间的失态,“我们今天在黑魔法防御术课上面对博格特。当轮到莱尔兰纳时,博格特变成了一个人——一个年轻的、黑发的、极其英俊却让人感觉危险的男生。”
斯内普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
卢平一字一顿地说道:“和当年一模一样,西弗勒斯。和我们五年级时,洛伦教授面对博格特时,出现的形象,一模一样。”
他向前逼近一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和质问:“你看着他长大,西弗勒斯!从他还是个孩子到现在!你就从来没有觉得……他有多么像洛伦教授吗?不是容貌,是那种感觉,那种眼神,那种……偶尔流露出的、完全不属于他那个年龄的冷静!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吗?”
斯内普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猛地将搅拌棒扔进坩埚里,紫色的药液剧烈地翻滚了一下,散发出更浓烈的古怪气味。“荒谬!”他厉声喝道,但声音里缺乏往日的底气,“卢平,你的想象力终于被你那毛茸茸的小问题彻底吞噬了吗?拿一个病弱的孩子和一个早已消失、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做这种荒谬的类比!你是嫌邓布利多家现在的麻烦还不够多?”
“这不是类比!”卢平难得地提高了音量,他因为激动而微微喘息,“这是事实!博格特不会说谎!它揭示的是内心最深的恐惧!莱尔兰纳·邓布利多和兰斯·洛伦,他们恐惧着同一个存在!这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巧合?或许是你记错了,卢平!”斯内普反击道,黑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毕竟,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又被每月一次的‘小状况’折磨了这么久,记忆出现偏差也很正常!更何况,洛伦……”他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有一瞬间极其复杂的停顿,“……他本身就是一个来历不明的怪胎!谁知道他恐惧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的记忆很清楚!”卢平坚持道,他直视着斯内普试图躲避的眼睛,“而且,不仅仅是我记得。如果需要,我可以找到其他人证实!西弗勒斯,告诉我,莱尔兰纳身上到底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这很重要,可能关系到很多事!”
两人在弥漫着怪异魔药气味的教室里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了。斯内普胸膛起伏,显然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卢平提到的名字,勾起了他太多不愿回忆的往事。那个短暂出现在他学生时代,却留下了不可磨灭印记的年轻教授……以及那个他看着长大的银发孩子……
最终,斯内普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又像是被某种更深沉的情绪击败。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卢平,声音变得异常低沉,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闭嘴,卢平。”他嘶哑地说。
但这次,不再是纯粹的拒绝。
卢平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斯内普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仿佛卸下了一层重负,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坦白:“那个小鬼……莱尔兰纳……他的魔力核心不是在出生时就有问题的。”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用词,或者说,在抵抗某种不愿承认的情绪,“是在他……一年级的时候。因为斯莱特林的传统,在开学那天要进行决斗选出首席,他使用无声咒导致魔力暴动,非常剧烈,几乎摧毁了他的核心。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
卢平屏住了呼吸。
斯内普继续说着,语调平板,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至于他和洛伦……”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近乎嗤笑的声音,“……你以为,为什么波特和他那些傲慢的朋友,在学生时代后期,收敛了那么多?”
卢平愣住了,完全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劫掠者身上。
斯内普缓缓转过身,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难辨的光,他盯着卢平,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你的那位‘好教授’,兰斯·洛伦。他撞见过不止一次……你们那令人作呕的、针对我的‘娱乐活动’。”
卢平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而有一次,”斯内普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报复性的快意,“他不仅仅是用教授的身份制止。他让波特、布莱克,还有你,卢平,以及那个跟在你们屁股后面的小矮星彼得……每个人,就‘滥用魔法欺凌同学的可耻行为及其对霍格沃茨环境的危害’这一主题,手写一卷不低于三英尺长的羊皮纸论文,并且当众向他宣读。”
卢平的瞳孔骤然收缩,一段被他刻意遗忘的、模糊而尴尬的记忆碎片猛地涌入脑海——一间空教室,年轻的兰斯·洛伦教授面无表情地坐在讲台后,他和詹姆斯、西里斯、彼得垂头丧气地站在下面,手里攥着写满了字(大部分是胡编乱造和悔过之词)的长长羊皮纸……
“那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斯内普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回,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屈辱、愤怒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包括我。”
他紧紧地盯着卢平震惊的脸,黑色的眼睛深不见底。
“现在,滚出我的教室,卢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