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礼堂共度的那一夜之后,塞德里克仿佛将“接近莱尔兰纳”列为了他课余时间的一项重要课题。他的行动并非明目张胆的追求,而是更符合他性格的、温和而持久的渗透。
魔药课上,当斯莱特林与赫奇帕奇再次合作由高年级指导低年级时,他会“恰好”被分到与莱尔兰纳相邻的操作台,并在他注意到莱尔兰纳因魔力核心限制而动作谨慎时,不着痕迹地递过一瓶已经研磨好的标准流液草粉末,或是用他那稳定可靠的手法帮忙控制一下容易溢出的坩埚火候。
图书馆里,当莱尔兰纳埋首于那些连七年级生都望而却步的古代魔文典籍时,塞德里克总会“刚好”坐在他不远处的桌子,研究着NEwts级别的变形术难题。偶尔,他会拿着一卷羊皮纸走过来,用请教的口吻询问一个关于古代魔法阵与基础变形术能量转换的关联性问题——这个问题往往角度刁钻却又切中要害,总能引起莱尔兰纳的兴趣,让他抬起那双异色的眼眸,认真地思考并给出精辟的见解。
甚至在魁地奇球场边,塞德里克在完成一轮精彩的守门员扑救后,也会趁着休息间隙,飞到场边,隔着栏杆对安静坐在阴影里的莱尔兰纳露出一个带着汗水的、阳光灿烂的笑容,随口聊几句天气或者刚刚训练中的趣事,小心地避开任何可能触及他遗憾的话题。
他的接近如同暖阳下的溪流,缓慢却持续地流淌,带着赫奇帕奇特有的真诚与体贴。他会记得莱尔兰纳偏好安静,在拥挤的走廊里总会巧妙地用自己高挑的身形为他隔开一小片清净;他会在莱尔兰纳偶尔因魔力核心不适而微微蹙眉时,“恰好”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能舒缓精神、带着薄荷清香的糖果。
莱尔兰纳对此并未深思。他觉得塞德里克是一位友善、优秀且学识渊博的学长,与他交谈或接受他偶尔的帮助是件很自然的事情。他的猫耳在塞德里克靠近时通常会保持放松,尾巴舒缓摆动,显示出他并不排斥这种舒适的相处模式。
然而,这一切落在时刻关注着弟弟的莫法和阿萨利斯眼里,简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巨石。尤其是在他们看来,塞德里克比莱尔兰纳年长,这种持续的、目的性明确的接近,更显得“图谋不轨”。
莫法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她那双向来冷静的蓝金异色眸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一旦扫描到塞德里克出现在莱尔兰纳半径十米内,就会立刻启动拦截程序。她会拿着“急需”莱尔兰纳帮忙核对的古代如尼文翻译稿出现,或者传达“父亲有关于家族藏书的事情要立刻询问你”,甚至只是面无表情地走过去,站在两人之间,用冰冷的眼神和无言的气场构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阿萨利斯则更像一只被入侵了领地、浑身金毛都炸开的护卫犬。他会咋咋呼呼地冲过来,用夸张的语调讲述刚刚魁地奇训练中的“惊险”瞬间,或者强行勾住莱尔兰纳的肩膀把他往相反方向带,用他那充满活力的(且略显吵闹的)方式,彻底瓦解任何可能进行的深入交谈。他对塞德里克虽然维持着表面的礼节,但那种“离我弟弟远点”的警告几乎写在了脸上。
这种“攻防战”甚至引起了斯莱特林内部一些细心者的注意。西奥多在某次从魔法史教室回地窖的路上,看着莱尔兰纳又一次被突然出现的莫法以“爸爸找你”为由带走,而留在原地的塞德里克只能望着那抹银色长发的背影露出一个无奈的温和笑容时,忍不住在只剩他们两人时,低声问莱尔兰纳:
“迪戈里……他最近似乎经常找你?而且,莫法和阿萨利斯……”西奥多顿了顿,寻找着合适的词语,“……似乎对他格外‘关注’?”
莱尔兰纳正抱着一本厚重的《中世纪魔法契约详解》,闻言抬起眼眸,里面是一片清澈见底的茫然。他的猫耳困惑地微微抖动,尾巴尖也无意识地卷起:“嗯?塞德里克学长人很好,懂得很多。姐姐和哥哥……”他想了想,给出了一个自认为合理的解释,“可能只是觉得我还小,需要多照顾吧。” 他是真没察觉到那温和表象下的暗流,以及哥哥姐姐们过度保护下的深层缘由。
西奥多看着他那张写满“无辜”和“不解”的精致侧脸,沉默了片刻。他深知莱尔兰纳在某些方面的感知如同他的魔法核心一样,有着奇特的“盲区”。他最终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时,潘西·帕金森和达芙妮·格林格拉斯从后面追了上来,两人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神色。
“莱尔!西奥多!正找你们呢!”潘西一把抓住莱尔兰纳空着的手臂,语气雀跃,“快跟我们走,布雷斯弄来了超级有趣的东西!”
达芙妮也微笑着补充,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优雅:“是从麻瓜世界弄来的,叫coSpLAY的服饰。布雷斯信誓旦旦地说非常适合你们俩,非要让你们试试效果。”
莱尔兰纳和西奥多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coSpLAY?麻瓜的服饰?布雷斯·扎比尼的品味向来独特且难以预测。
但潘西和达芙妮没有给他们拒绝的余地,半是劝说半是强硬地将他们带到了公共休息室旁一间闲置的寝室。布雷斯早已等候在内,脸上挂着混合了得意与期待的笑容,房间里挂着两套风格迥异但做工都相当精致的服装。
“相信我,伙计们,”布雷斯挥舞着手臂,热情洋溢地介绍,“我费了老大劲才从麻瓜的特殊渠道搞到这些,绝对符合你们的气质!快去旁边的空房间换上!让我们看看斯莱特林的王子们穿上麻瓜的华服是什么样子!”他指着相连的两个独立的空房间。
莱尔兰纳和西奥多被他分别推了进去。关上门后,莱尔兰纳才仔细打量手中的衣服——那是一套极其华丽的白底银边宫廷式服装,修身长裤,装饰着繁复银色刺绣和蕾丝花边的外套,还有一条宝蓝色丝绸绶带和银色胸针。这俨然是一套王子礼服。他微微蹙眉,觉得这衣服过于炫目了。
而在另一个房间的西奥多,看着手中那套剪裁利落、配着白衬衫、银灰领结和白手套的黑色西装三件套——一套标准的管家服,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大概明白布雷斯那点恶趣味了。
两人各自在房间里换好了衣服。莱尔兰纳费力地穿上了那套复杂的王子服,前面的扣子还好,但到了领口,那个需要巧妙系好的、带有精致蕾丝装饰的领结难住了他。他笨拙地摆弄了几下,领结歪歪扭扭,蕾丝也耷拉着,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他对着房间里唯一一面模糊的旧镜子照了照,最终还是决定出去求助。
当他推开房门走出来时,等在外面的潘西和达芙妮眼睛瞬间亮了。
莱尔兰纳身着那套华丽的宫廷王子服,银色的长发如同月华流泻,衬得他那张本就精致的脸庞更加夺目,蓝金异色的眼眸在华丽服饰的映衬下,仿佛蕴藏着星辰与海洋。只是此刻,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和歪斜的领结,给他平添了几分懵懂而无措的易碎感,更像一个迷失在自己宫殿里的、需要帮助的王子。
“哇哦!”潘西低呼一声。
莱尔兰纳有些窘迫地指了指自己的领口,声音很轻:“这个……领结,我不会弄。”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另一扇门也打开了。西奥多走了出来,他已经换好了那身笔挺的黑色管家服。合体的剪裁完美勾勒出他清瘦挺拔的身形,白手套为他平添了几分禁欲式的严谨与优雅。他看到莱尔兰纳的窘境,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走了过来。
“我来帮你。”西奥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
他站到莱尔兰纳面前,微微低下头。戴着白手套的双手抬起,动作轻柔而极其熟练地开始整理那个捣乱的领结。他的手指灵活地在柔软的布料与精致的蕾丝间穿梭,眼神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精密的手术。
在整个过程中,他的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极其短暂地擦过莱尔兰纳颈侧细腻的皮肤,或是碰到他耳畔垂落的银色发丝,每一次触碰都快速而克制,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隐晦的亲昵。
莱尔兰纳乖乖地站着,仰着头方便他动作,对此毫无所觉,只觉得西奥多帮了他一个大忙,解决了他的困境。他的猫耳因为放松而微微垂下,尾巴也安静地搭在身后。
然而,这幅“管家为王子整理仪容”的画面,落在旁观的潘西和达芙妮眼中,却激起了完全不同的波澜。
“梅林啊……”潘西用力抓住达芙妮的手臂,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她用气音尖叫,“你看诺特!你看他的眼神!还有那手!他绝对是故意的!管家和王子!这设定!我磕死了!”
达芙妮虽然比潘西矜持,但眼中也闪烁着兴奋和极度了然的光芒,她轻轻点头,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没想到诺特……还有这一面。倒是很会把握机会。”
而站在一旁的布雷斯·扎比尼,看着眼前这幅骤然变得无比和谐、甚至带着某种奇异氛围的画面,看着西奥多那看似恭敬、实则每个细节都透着无声占有欲的姿态,再看到莱尔兰纳对此全然接受、甚至在西奥多帮他系好领结后,对他露出一个浅淡却真实的、带着感谢的笑容时……
一股极其陌生且强烈的、酸涩闷堵的感觉猛地涌上布雷斯的心头。像是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场戏剧,主角却完全偏离了他预设的剧本,并且和另一个他未曾预料到的配角,演绎出了让他极度不适、甚至有些刺眼的默契与亲密。
他皱紧了眉头,脸上原本志在必得的笑容彻底消失,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失落感攥住了他。他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西奥多站在整理好仪容、愈发显得光华夺目的莱尔兰纳身边的那副画面,无比和谐,却又无比……碍眼。
空寝室里,潘西和达芙妮沉浸在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中窃窃私语;西奥多退后一步,恢复了管家的恭谨姿态,只有眼底深处一丝难以捕捉的满意悄然滑过;莱尔兰纳则还在适应这身过于正式华丽的衣服,对周围涌动的、因他而起的微妙情感波澜浑然不觉;而布雷斯,第一次对自己运筹帷幄的能力产生了怀疑,愣愣地看着那抹月华般的身影,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复杂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