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探春从来就不怎么信通灵宝玉,但怎么说也是营销了十几年的神物,如今灵验外表褪去,只剩下块破玉,冲击还是很大的。
知道王夫人已经盯上了贾环,无论如何他也逃不过,探春便叮嘱道:“不管太太怎么处置你,你只说把通灵宝玉丢进了沁芳溪里,再想找也找不到了。”
贾环点点头,他已经明白了姐姐的意思。
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敢说有两块通灵宝玉啊。
为了以防万一,探春让贾环把通灵宝玉捡回来,再好好把坑填上。
“拿你的帕子来。”探春喝道。
“为,为什么?”贾环一脸疑惑。
“不用你的帕子,难不成用我的来?”探春拿贾环的手帕包住那块玉,嫌弃地提着回去。
临行时没忘了补上一句:“千万别让太太知道我参与了这事!”
王夫人毕竟不是傻子,要她整治一个没人疼的贾环还是很容易的。
但如果探春也掺和其中,王夫人免不了要起疑心,怀疑她是不是打算反叛。
探春还指望着自己事后去给贾环求情呢,可不能变成同伙。
只是这大概率来历非凡的玉却不知道要安排在哪儿,思考了一番后,探春决定前往潇湘馆。
她认为珂哥哥回来后,自然是要送林姐姐回潇湘馆的,不妨在那儿等着。
可她这么一去,就正好撞见为了展现好形象的薛宝琴。
却说宝琴回来的时候,潇湘馆里并无多少丫头。
紫鹃和雪雁不用多说,她们是要跟着回林府的。
而剩下的小丫头们则还被前面的热闹所吸引,一个个都在外面聚堆吃瓜。
毕竟主子短时间内都不会回来,她们还留在家里做什么呢,不如和小姊妹们八卦一番,再赌一赌宝二爷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因此偌大的潇湘馆里,宝琴认得的就只有一个春纤。
“春纤,姐姐回去没带上你呀?”
宝琴喜欢这个丫鬟,比她自己也没小几岁,纯洁的像张白纸一样。
要是说起什么刺激的话题来,春纤还会很可爱的脸红低头,糯糯不语。
春纤闻言有些失落,她懂得不多,但也知道什么是亲近和信任。
姑娘带紫鹃姐姐和雪雁姐姐回娘家,却单单留下她一个,这不就是在说她不得重用么?
原因她大致也明白,于是低沉着声音说:“我和两位姐姐不一样,身契还在荣国府,不能算是林府的人呢。姑娘恐怕正是因为如此,才不打算带我走。”
她不由得想起不久前的事,那时候珂大爷说要送她去宫里,她不想去,但是珂大爷并没有说清楚。
说不定真的不想要她了,等姑娘嫁给珂大爷,就要丢下她呢。
见春纤越来越伤心,眼里都氤氲起雾气,宝琴感到相当心疼。
于是她直接上手捏起春纤脸蛋,笑道:“好丫头,姐姐要和丫鬟回家,院子里总要留一个人看家吧?你猜猜这个被姐姐相当信任,把这样重大的职责都交给她的丫头是谁呢?”
春纤懵懂地仰起小脸看着宝琴,思索了好久之后才瞪大了双眼,笑得很开心:“琴姑娘是说,我是姑娘留下来看家的?”
宝琴笑道:“那是自然,笨丫头,偏你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实在是错得很!”
知道自己重大责任后,春纤立刻感到责任心大涨,肩上担子都沉重起来,认认真真地跑外面巡视潇湘馆去了。
宝琴这才拍了拍手,自在地躺在椅子上。
“姑娘不是说要给林姑娘展示下优点么,怎什么也不做,倒是享受起来啦?”
小螺在后面笑着给宝琴捏肩,看起来竟跟林珂和香菱没什么差别。
宝琴撇撇嘴:“你家姑娘处处都好着呢,难道我要帮忙整理屋子来讨好么?任谁也看得出这是别有用心。我只要乖乖呆在屋里看家,姐姐自会觉得我懂事。你过会儿去把那些小丫头叫回来,还是大白天呢,一个个都不知跑去哪里了。”
小螺“嗯”了一声,手上动作不停。
顿了顿,宝琴又笑道:“我又不是三哥哥,没那么多公务要处理,不会腰酸背痛的,你也犯不着捶来捶去。要是真手痒,就去想法子给三哥哥按。”
“姑娘可别打趣我啦,珂大爷边上丫鬟那样多,哪里轮得到我去卖弄。”小螺羞涩地垂下头,“我还怕被晴雯她们欺负哩。”
晴雯牙尖嘴利,在房里是一个样儿,出来了又是一个样儿。哪怕收敛了不少,照样是凶名在外。
宝琴怒其不争道:“你呀你,平日里在我边上也不见畏手畏脚,怎对别人这么害怕?你能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辈子么?以后不还是要在一座府里,难道你就见天儿躲着她?”
小螺也不恼,承认自己是个怂丫头,嘿嘿一笑:“我就只呆在姑娘院里,也不会有人欺负我。只等珂大爷过来,我也好跟着姑娘得些好!”
“好你个混丫头,原来竟是屋里横的,我叫你打趣主子!”
宝琴和小螺主仆俩显然关系很好,也没太多规矩,很快就打闹在一起。
“咳!”
这时却听得屋外一声轻咳,可把两人唬了一跳。
“糟了,莫不是姐姐回来了?不该呀,这才过去多久。”
宝琴心里一惊,本来她是要表现成乖乖女的,结果现在衣服凌乱、钗斜鬓散,只怕要给姐姐当作野丫头了。
正整理间,探春便表情复杂的走了进来。
刚才的对话,她自然是一字不落全给听去了。
虽然本就觉得琴丫头也是姊妹里的一员,但她毕竟年岁小,还以为会晚一点儿。
结果现在真个儿确认了,探春不免会想到和她同岁数的惜春,不会四妹妹也早就着了道吧?
看着不像,惜丫头虽然也和哥哥姐姐亲,却不见得是那种感情,否则早些时候也不会毫无影响地问起两人婚事了。
话又说回来,琴丫头这般早的加入,背后会不会有宝姐姐的指示呢?
想来是有的,珂哥哥就算要欺负琴丫头,总也要考虑宝姐姐的感受吧。
如此一来,便可以认定宝姐姐是要和琴丫头结盟,目的是和谁打擂台便不言而喻了。
探春自认要做林珂后宅里的左膀右臂,断不能让局势偏转,便拿定主意要偏向林黛玉,免得以下犯上。
“三,三姐姐,你怎么来啦?”宝琴迅速整理好衣裙,露出甜甜的笑容:“姐姐回家里去了,我留在院子里看家呢。”
探春笑道:“我知道林姐姐和珂哥哥回去了,因着有些事要说,便来这儿等等。”
宝琴心想你也在这儿那她的唯一性就失去了,因此笑道:“他们这遭回去,说不得就得明儿才回来呢,三姐姐怕是等不到。”
“琴儿却是想错了,这自是不可能的。”探春解释说:“他两个既然被赐了婚,便再没有宿在一处府里的道理。而珂哥哥又不可能忍得了许久不见林姐姐,若是回来大观园,勉强还能说不在同一处,因此必是要回来的。”
“原来如此哦。”宝琴一脸受教的表情,心里却很是挫败。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麻烦,却不像春纤那样一下子就被骗出去了。
二人也没什么话说,沉默地坐在屋里,时不时尬聊几句,气氛诡异极了。
......
另一边,林珂和黛玉也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现在赐婚之事还没散布开来,因此林珂觍着脸坐上了黛玉的马车,任雪雁怎么阻拦都不说下去。
说来好笑,原本一直负责拦着的是紫鹃,想要促成的是雪雁。时过境迁,如今竟是雪雁挡在中间,紫鹃却只有爱意盈盈地看着林珂了。
先前在林府里,贾敏特意把紫鹃叫了出来当面嘱咐。
先是作为林珂的师娘赐了首饰,表示对紫鹃的欢迎,又作为黛玉的母亲,要紫鹃负责“照顾”林珂。
其实就是怕林珂一个没忍住,做出什么好事来,所以让紫鹃这样已经破了身的丫鬟来承受,也能算是一种恩宠。
这就算是得到了长辈准许,因此紫鹃心里再无担忧,反倒还有些希望林珂多来私会。
左右他也不敢碰姑娘,到头来好事不都让自己得了?
大概也是明白这一点,雪雁的反应异常激烈,就差没踹林珂两脚了。
但她到底不敢,因为林珂是真敢把她丢下马车的。
现在车里一个是他的未婚妻,一个和他成就过好事,算算就属雪雁关系最为疏远,她也怕的很。
担心雪雁胡闹,黛玉把她按在自己边上,对面则是林珂和紫鹃。
“瞧哥哥做得好事,回去了要怎么和外祖母解释?”黛玉心里甜丝丝的,却还是故意这么问。
“为什么要跟她解释,我娶的姑娘是姓贾还是姓史么?”林珂理直气壮道:“我要的是尚书的女儿,陛下赐了旨的,先生点过头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黛玉本来没什么的,听了他的话却冷笑道:“现在自然没关系,可以后呢,还不是有姓史的和姓贾的,甚至贾家姑娘还有一群呢!”
林珂气势便减弱了几分,却道:“不怕,到时候就该她求着我了,哪儿需要我去解释?”
其实他还得到了消息,因为贾宝玉一通作妖,老太太已经气晕过去了,自然没法开口。
等她醒来,最该担心的却是不知道被打成什么样的贾宝玉,当时贾政那个力度大的哟,再创新高了属于是。
毕竟是在一众亲友面前,甚至还有宫里的人,贾政感到无比的羞愧,下手当然也无比用力。
饶是王夫人趴在贾宝玉身上痛哭,都还给贾政抽了两棍,可见其气愤。
不再多想那些烦心事,黛玉便羞羞答答地问起婚事来。
“那位礼部的大人是否安排的太急了些......若是依此来办,过了年便要筹备婚事了呢。”
近乡情更怯,尽管黛玉早在期盼着这件事儿了,也确实心里高兴,但在知道事情定下后,免不了会有紧张感。
林珂笑道:“妹妹莫要担心,明年定然结不了的。”
“嗯?”对于林珂这样寓意不好的话,黛玉疑惑地看去。
“并非我不希望。其实是宫里有位老太妃近日染恙,若是薨逝,咱们这样的有爵之家,怕是一年里都不得婚姻。”
林珂也很无奈,他如何不想早点儿了结终身大事?可惜做不得。
黛玉这才明了,却问:“便是甄家那位?她们来京城也是为了这事吧?”
“嗯。”林珂点点头,又详细解释说:“甄家能在江南屹立不倒,多是靠着这位老太妃的面子。若是没做什么亏心事还好,可现在这模样,哪儿像是清白的?因此不免要早寻出路,不过也多是无效之举。”
黛玉却笑道:“她家虽蒙了难,到底也是荣华富贵过的,不见得会有多么凄惨的结局。倒是哥哥你要得着好事儿呢!”
林珂含糊应下,心道甄家的好事儿他早就经历过了,如今再来一个却是不好应对。
黛玉既知林珂身份,便自觉地站在了朝廷这边,对甄家其实生不出多少同情心。
何况她家还找人上京,意图与她哥哥联姻,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么?
她可是明白的,联姻要的是双赢,便如她和哥哥这般,哪儿有甄家这样单方面获益的?不会真以为一个女儿能值当多少吧。
不错,黛玉现在不自觉的提高了眼界,若是坐拥天下,区区佳人又何止那么一个?
她相信林珂不会色令智昏,在甄家这事儿上能做出合理决策的。
和喜欢的人说话时,时间总会过的很快,不知不觉间便到了侯府。
黛玉下了车,便见平儿、邢岫烟领着晴雯、小红等一众丫鬟,严阵以待般守在这里。
见她过来,齐齐一福,笑道:“给太太请安!”
“好些个讨厌的丫头,好端端的胡吣什么!”黛玉大羞,不敢见人,拿绣帕掩了脸,却对平儿和邢岫烟嗔道:“真是的,连你们也来打趣我!”
邢岫烟笑道:“原是早晚的事,总要应对的。你面皮薄,不如先体验几回。”
平儿更是完全把黛玉当太太了,一副谨遵君命的样子。
黛玉一撇嘴,甩了甩帕子,脆生生道:“既如此,都各做各的事情去,挤在这里成何体统?”
众人皆是一笑,三三两两散去,独有香菱留了下来,上前挽着黛玉的手。
“嘻嘻,我早说有朝一日要唤姑娘一声奶奶的,现在可算是如愿啦!”
黛玉羞涩,便道:“你就无事可做么,却要来这里烦我。”
香菱理所当然地挺起胸膛:“奶奶,我在府里向来是无所事事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