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贾宝玉如何逃避,却说玉钏儿回了东府,本要告知平儿一声,说自己已将药物送去。
然而到处都寻不见平儿,玉钏儿只得回了自己睡的屋里。
屋内点了熏香,香气氤氲,又有暖炉取暖,连外套都没必要穿,与方才茗烟躺的那屋子形成巨大反差。
床上已经放下了纱帘,金钏儿悠悠然躺在里面,锦被堪堪盖在胸口,白腻的香肩大咧咧的露在外面。
许是觉得燥热,金钏儿一条白腿还探出锦被,垂在床边上,说不尽的慵懒。
玉钏儿撇撇嘴,进来就是一巴掌打在她雪丘上,又把姐姐的腿抬起来塞回被子里。
金钏儿一下子惊醒,待看到妹妹在床边时,才终于大松了一口气,没好气道:“你作死!好好的打我做什么?”
玉钏儿恼道:“你不是头晕得紧么?就这么睡着,连被子都不盖好?”
金钏儿听出妹妹是在关心自己,展颜一笑:“嗐,睡了会儿,已经大好了。再说屋里实在闷热,我受不得哩。”
玉钏冷笑道:“少来,虽是点了暖炉,哪儿就会这样热了?我穿得这样厚都没感觉。”
“我知道啦,你是想着自己病了,说不得珂大爷就会来看看。到时候看到你这副模样,定然是受不了的,还不美死你?”玉钏又冷眼道。
金钏儿见自己谎言被揭穿,脸色一红,却没再多解释,反而破罐子破摔道:“你管我做什么。姨娘一直再忙活,都多少天没见珂大爷过来了,我也是被逼无奈......再说,也不会少了你的,你又笑个什么劲儿!”
“哈哈哈,我笑姐姐病坏了脑子。”玉钏儿笑个不停,同她解释道,“姐姐难道不知道么?今儿老爷去了园子里和姑娘们聚宴,他要如何才能晚上过来这边呢?”
“哎呀,你不早说!”金钏儿一撩被子,干脆坐了起来。
玉钏儿一看见姐姐的身子就愣住了,蹙眉道:“姐姐如何穿成这样?”
只见榻上金钏儿只穿着一身小衣,可这小衣却是微微透明的薄纱,玉钏儿几乎能看到里面透出的粉色。
她不由得想起方才那些该死的婆子背后骂自个儿姊妹俩是狐媚子,如今一看姐姐这表现,还真有几分道理......
当然,她自然是不愿意这么想的,便道:“姐姐这样子做,老爷不会高兴的。老爷那样聪明,肯定不愿意被你这样......勾搭。”
金钏儿翻了翻白眼,颇有些无语,起身披上衣服,没好气道:“你又知道老爷多少?哼,老爷早说在外一个样,在内一个样了,他就喜欢这样的哩。”
她心想自己好大力气才和那位没怎么见过面的尤家三姑娘搭上线,请她给自己做这么一身羞人的衣服,可不能浪费了。
金钏儿便又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件同款式的衣服,只是颜色不同,笑眯眯地看向玉钏儿:“好妹妹,姐姐还给你准备了一件呢,你也换上看看?”
玉钏儿不由得往后一退,支支吾吾道:“我......我就不要了吧......”
她被那些婆子的话给唬住了,真真不愿意成了勾引人的狐媚子。
“有姐姐一个就够了,没必要让我也......”
玉钏儿话都没说完,便被金钏儿一把拉过,按在床上便要解她的衣服。
“好妹妹,咱们光论颜色可比不过别人,优势便是姊妹关系了......我知道你以往和晴雯有些龃龉的,如今和好了姐姐自然很高兴,但真就愿意给她一直压一头?”
金钏儿知道妹妹再担心什么,于是给了最后一击:“你当咱们是什么不要面皮的人不成?且不说老爷本就是咱们主子,这原就是你我的分内之事,何况咱们又不是出去勾引老爷,老爷既然过来这里,显然就不可能是毫无意思的。”
玉钏儿被她说的心动,抵抗力都都小了几分。
金钏儿见状嘿嘿一笑:“好妹妹,你就从了我吧!”
......
另一边,大观园内仍是热闹异常。
史湘云和贾探春两位已经斗了好几轮,如今比分2:2,正是关键时刻。
亏得她们志趣昂扬,到这紧要关头都仍是兴致勃勃的。
探春笑道:“真真儿是厉害坏了,活了这多年,都没今日一般紧张的。”
“嗳哟,何止是这样哦,你们不觉得累么?”林黛玉揉了揉眉心,她素来不是耐力很强的人,高强度对抗这么久,早就疲乏得很了。
薛宝钗揽住林黛玉,笑道:“枕霞旧友可还要斗么,我也有些乏了。”
史湘云却毫无退意,斗志昂扬道:“还没搞出个结果呢,忙活一天,最后却是平局,岂不无趣?”
林黛玉便强打精神,笑道:“罢了,就凭你疯这一回......明儿可要好好睡个懒觉了。”
湘云大为感动,忽而发现黛玉是自己对面的,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想。
她转而又想,要是林姐姐发挥不出实力,那自个儿便是赢了也算不得厉害。
这时王熙凤扭着腰笑嘻嘻过来,摸着湘云脑袋笑道:“我在边上也看了你们好久,怎么连作诗我自是不会的,但听着开局那个也没什么难处?”
边上李纨便笑话说:“凤辣子这是看得心痒痒,也要掺一脚了?却不知你这泼皮破落户能不能吟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林黛玉却来了兴趣,笑道:“凤姐姐既然有这个意愿,当然是一起玩比较好。可已有了句子?”
王熙凤摆摆手:“我连你们今儿的诗题是什么都还不明白,说不得就配不上题。”
探春则说:“凤姐姐只管说便是,不过是个起头,此后在引过去便好。”
王熙凤便笑道:“有是有了的,不过你们可别笑话我。我想下雪必刮北风。昨晚听见一夜的北风,我有了一句,就是‘一夜北风紧’,可使得?”
她说罢,分明问的是几位姑娘,目光却放在平儿身边的林珂身上。
林珂心里微微悸动,很快便明白了王熙凤的意思,不由得哂然一笑。
这凤丫头说了一大通,结果只是想有个正经名义和自己递句话而已。
说什么昨晚听了一夜的北风,不就是在暗示春闺难耐?
林珂忍不住看了眼李纨,见她眼神躲避,脸色泛红,心中简直好笑。
看来这位良家大嫂子也是同谋,唱起双簧来还真挺像模像样的。
姑娘们果然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只当她是真的要凑个热闹,尽皆笑道:“可是好句呢,用作起头最好不过了。”
香菱这丫头最会吹嘘,也不知是不是跟林珂练出来的,属她说的话最得王熙凤心意:“二奶奶好生厉害,不过听了一夜风,就能有这样的好句。要是也去学上一学,定然是很厉害的诗翁啦!”
王熙凤心花怒放,被人夸奖自然是很高兴的,呵呵笑道:“你们少哄我开心,罢了罢了,我还有事要做,便不陪你们玩了。这做了大人总是忙个不停,你们还能如此快活便偷着乐吧!”
顿了顿,她又说道:“平儿留下来就是,剩下的那些我自己做了便是。”
又分别给林珂和李纨一个眼神,也不管林珂究竟答不答应,自个儿便扭着腰回去了。
她还要去做做准备,就算老太太默认了,总不能大摇大摆搞到一起。
这连句却不是轮流来的,大家哪个有了好句,自个儿说出来便是。
最后算算各人连上的次数,再以队伍组合,便是各方分数。
“嗯......谁家碧玉箫。鳌愁坤轴陷,”
待宝钗说罢之后,宝琴正有了句子,便要回答,却因醉意慢了一步,反被湘云抄到前面。
“龙斗阵云销。野岸回孤棹,”
宝琴一撅嘴,便又接着湘云道:
“吟鞭指灞桥。赐裘怜抚戍,”
湘云一看这半醉的宝琴竟还如此厉害,当即便来了兴趣,与她斗在一起。
宝钗也状态正好,便同样参与其中。
黛玉不愿在林珂面前丢了脸,她面上不爱说,可实则最是在意自己在哥哥心里的形象。
当即饮了杯水,同样加入战场。
连句这种玩法最是适合湘云,她一向以急才着称,因此竟一人应对三人的攻势。
她们三英战吕布正是酣战之时,倒让边上其他几人都插不进去了。
林珂大有解脱之感,前面姑娘们都只顾着自个儿,很少有帮他想的。
幸好这并非每个人都要参与,浑水摸鱼、滥竽充数也是可以的,林珂有了句子便回上一句,没有就自个儿坐着构思。
这会儿子看着也不像有自己什么事儿的,便和平儿说起话来。
“之前吩咐过给那茗烟送些药物,可知如何了?”
平儿便道:“已让玉钏儿去送了,不过还未等她回来,我便跟着二奶奶过来了。”
“嗯,送过就好,希望他还有口气。”林珂也没想到贾宝玉竟然完全忘了这个小厮,因此直到今日才做了吩咐。
他点点头,又道:“你平时也让金钏儿、玉钏儿她们帮着做些事。她们又不用做什么,每日里闲人一般养着,倒不如帮你处理些事务,以后对她们也是件好事。”
平儿却微微摇头,同林珂小声道:“她们之前对爷有过威胁,我怕......总之不愿她们太过接触紧要的事。”
林珂稍微有些讶异地看向平儿,心中很是赞许。
都说平儿是个善良的姑娘,但却不会因此毫无戒心,心思缜密着呢。
毕竟是王熙凤那般人的左膀右臂,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
林珂便道:“是我考虑不周,原不该把她们两个都派给你的......这样吧,我让小红随你做事?”
顿了顿,他又说:“府上的事情让岫烟来处理,再把香菱那丫头叫过来。她这些日子散漫惯了,也该学习一番管理家事,总不好只做个闲人。”
邢岫烟就在边上,闻言笑道:“我自是乐意的,你不怕我处理不好就行。”
平儿也没了法子,她确实有些累了,只得答应,又玩笑说:“只怕香菱被你拘束起来,就要埋怨我了。”
林珂便笑道:“她要是能埋怨人,还算有长进了呢。”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平儿,金钏儿她们不用太过提防,我自有办法知道二人的底细。”
平儿听了便沉默下来,良久才和他说:“我知道爷是什么性子,金钏她们我是知道的,因而只是稍稍防着,不然断不会让她们留在身边。要是换了哪些外人,爷依旧要如此大度么?”
也不亏金钏、玉钏姊妹平日里百般表忠心,平儿多少还是不想把她们当作坏人的。
她其实已经几乎完全相信这一对儿姊妹了,只是保留着最小的担忧而已。
日常各种事务都有让她们参与,唯有这些关键的账本什么的,才不敢让她们知道。
林珂心想平儿是怕自己遇着美人计就栽了大跟头,也没办法和她解释得太清楚。
要是和她说什么红楼情结,恐怕只会让平儿以为自己喝多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湘云几人那边已经联了不知多少句子,邢岫烟和探春等人也有搭上了几句。
一直到宝琴醉意完全上来,黛玉也实在坚持不住了,连声道:“不得了不得了,这都多少句了?再如此连下去,明儿也说不完了。”
探春是后半程杀入的,养精蓄锐了这么久,自然状态很好。
而且她看见史湘云如同吕布在世一般,如此勇猛,自己再不赶上,就输定了。
于是笑道:“还没收住呢。”
李纨便迅速补了最后一联,笑道:“够了,够了。虽没作完了韵,腾挪的字若生扭,用了倒不好了。”
史湘云自然满意,她心里已经略略算过,这回自己是赢定了。
果然大家清点一番,确实以湘云的最多。
湘云便同探春笑道:“如何,你可服我了?”
探春却道:“咱们比的是队伍,你只一个人,便是再厉害又有何用?”
湘云丝毫不惧,高高昂着脑袋:“哼哼,死心吧你!我们这边儿也俱是才女,倒是你那儿醉倒一个,累垮一个,真以为能比得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