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为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夜血雨腥风的城市镀上一层金边时,“潘多拉”夜总会那间被林风据为己有的经理室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尼古丁和廉价速溶咖啡混合的味道。
地上,丢满了烟头。
坦克和他手下几个新提拔起来的小头目,双眼布满血丝,脸上却带着一种极度亢奋的神情。
在他们面前,摆着几本厚厚的账本,正是从彪爷保险柜里抄出来的核心机密。
“风哥!全……全都理清楚了!”
坦克将一份连夜整理出的报告递到林风面前,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彪爷名下,除了被我们拿下的四个场子,还有七家酒吧、三个洗浴中心、一个地下拳馆、两家货运公司和五家用来洗钱的空壳投资公司!除此之外,他还放出了超过九位数的高利贷,每个月光是利息,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更重要的是……”坦克咽了口唾沫,压低了声音,“账本上,记录着每个月给市里某些‘大人物’上供的流水!虽然用的都是代号,但顺藤摸瓜,一定能查出来!”
这已经不是一份简单的资产清单了!
这是一张布满了金矿和地雷的藏宝图!
得到它,就等于扼住了龙城地下世界一半的咽喉!
然而,面对这份足以让任何枭雄都为之疯狂的财富和权力版图,林风的反应,却平静得可怕。
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报告,然后将其推到一旁。
“烧了。”
“啊?!”
坦克和其他几个小头目,瞬间如遭雷击,全都懵了!
“风……风哥……您说什么?烧……烧了?”坦克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可是我们控制那些人的命根子啊!”
“那些‘大人物’,现在还不是我们能碰的。”林风端起那杯已经冷掉的咖啡,慢慢喝了一口,眼神深邃如渊。
“至于彪爷的其他产业,我一个都不要。”
轰!!!
如果说刚才只是震惊,那现在,坦克等人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了!
放着满桌的肥肉不吃?
这算什么?!
他们浴血奋战,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跟着风哥打江山,吃香的喝辣的吗?
“风哥,我……我们不懂……”一个头目壮着胆子问道。
林风放下咖啡杯,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苏醒的城市。
“一口吃不成胖子,贪多,嚼不烂。”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洞穿人心的力量。
“我们现在根基未稳,人手不足。拿下这么多地盘,只会成为众矢之的,引来王天龙的雷霆一击,也会让城里所有饿狼都盯上我们。到时候,别说吃肉,骨头都剩不下。”
“一个晚上的战绩,已经足够震慑所有人。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扩张,而是——消化。”
林风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过每一个人。
“从今天起,立规矩。”
“第一,我们拿下的所有场子,禁绝一切面粉和违禁药品!谁敢碰,剁手,沉江!”
“第二,场子里的保护费,只收商家的,不许再向那些小摊小贩、平民百姓伸手!谁敢坏了规矩,家法处置!”
“第三,所有兄弟,月钱翻倍!受伤的,医药费全包,家里有困难的,公司养!但有一条,严禁内斗,严禁欺压良善!我们是狼,但我们的爪牙,只对敌人!”
一条条规矩,从林风口中说出,每一条,都颠覆了龙城地下世界几十年来的“传统”!
坦克等人,从最初的震惊,到疑惑,再到恍然大悟,最后,只剩下发自内心的敬畏和狂热!
高!
实在是高!
风哥这根本不是放弃!这叫以退为进!
他这是在用铁腕手段,将这几个刚刚打下来的地盘,铸造成一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铁桶江山!
他要的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而是一支纪律严明、战无不胜的铁军!
而那些看似“仁慈”的规矩,更是收买人心的阳谋!它会让底层兄弟彻底归心,会让地盘内的百姓安居乐业,从根源上,断绝了敌人渗透和作乱的可能!
这等胸襟,这等手腕……
王萧然那种货色,给风哥提鞋都不配!
“明白了!我们马上去办!”
坦克等人轰然应诺,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焰,转身大步离去。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林风一人。
他拉过椅子,坐下,闭上了眼睛。
他打下了地盘,立下了规矩,然后……他停了下来。
如同一头捕食完毕的史前巨兽,选择了在自己的巢穴里,安静地蛰伏、舔舐伤口、消化猎物。
而整个龙城,却因为他的“静止”,彻底疯了!
……
黑虎帮总部,王天龙的书房。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王萧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躁地来回踱步。
“爸!一天了!整整一天了!那小子占了我们的地盘,居然就没动静了!他到底想干什么?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王天龙却像是没听到一般,依旧气定神闲地用一把小剪刀,修剪着面前的一盆名贵君子兰。
“爸!”
“急什么。”王天龙终于开口,头也不抬,“你觉得,他下一步该做什么?”
“当然是继续抢地盘!或者,派人过来跟我们谈判,要求承认他的地位!”王萧然理所当然地说道。
“所以,他什么都没做。”王天龙剪下一片多余的叶子,淡淡道,“这就叫,敌不动,我不动。他不动,比他动了,更让我好奇。”
“一条刚吃饱的过江龙,要么是在消化肚里的食物,积蓄力量;要么,就是在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去猎杀一头更大的猎物。”
王天龙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狐狸般狡诈的光芒。
“在没查清他的底细之前,不要轻举妄动。他想蛰伏,我们就让他蛰伏。我倒要看看,他这条龙,到底有多深的水,才养得起!”
……
城西,一间乌烟瘴气的麻将馆内。
十几个中小势力的头目,再次秘密聚首。
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坐立不安。
“妈的,都一天一夜了,那个姓林的到底想干嘛?他把彪爷的场子吞了,怎么就不动了?”
“谁说不是!我他妈派人去他地盘打探,你猜怎么着?那些场子,不但没乱,反而比以前更他妈有秩序了!听说他还下了死命令,不准碰面粉,不准欺负老百姓!”
“什么?!他不捞钱了?那他图什么?图个龙城地下道德模范?”
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猛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你们……还不懂吗?”
“这才是最可怕的!”
“他不继续扩张,是告诉我们,他暂时没兴趣搭理我们这些小鱼小虾。他不捞偏门快钱,是告诉我们,他有的是耐心,他要的是整个江山,而不是一时的利益!”
“这叫……围城必阙!”男人的声音都在颤抖,“他把逃跑的口子给我们留着,是让我们自己选!是现在就滚过去跪地臣服,还是留在原地,等着他消化完猎物,再一个个把我们捏死!”
“嘶——”
整个麻将馆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每个人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个叫林风的男人,他仅仅只是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给整个龙城,带来了窒息般的压迫感!
……
柳媚儿的豪华公寓里。
她穿着一身性感的丝绸睡衣,手里摇晃着一杯红酒,正与电话那头的人娇笑着。
“李总,您就放心吧,那小子现在威风八面,谁敢动我?……改天?好啊,改天姐姐一定登门拜访,让您见识见识我的‘诚意’……”
挂断电话,柳媚儿脸上的媚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和疑惑。
她打开手机,看着那个沉寂的号码。
从那天晚上之后,林风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他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滔天巨浪,然后自己却沉入了最深的湖底,无声无息。
“真是一个……让人看不透的男人。”
柳媚儿红唇微启,喃喃自语。
她既为自己找到了如此强大的临时靠山而庆幸,又为这个男人深不可测的野心和城府,而感到一丝丝的不安。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在悬崖边跳舞的女人,脚下是万丈深渊,而唯一的舞伴,却是一头随时可能将她吞噬的猛虎。
刺激,而又致命。
……
夜色,再次降临。
林风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蛰伏了一天,等待了一天。
他在等,等龙城所有势力的反应,等他们在这场名为“恐惧”的迷雾中,暴露各自的底牌。
现在,他等到了。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不是电话,也不是短信。
而是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一张制作精美的烫金请柬。
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字:
【王天龙,邀林风先生,明晚七时,龙城饭店天字号包厢一叙。】
落款处,是一个鲜红的“王”字印章,宛如一只俯瞰众生的猛虎之眼。
发信人,是苏晴影。
她没有附带任何文字,只是发来了这张图。
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却远比任何语言都更丰富。
她在告诉林风:老狐狸坐不住了,他要见你。这场鸿门宴,是危机,也是机会。
更深层的意思是:你闹出的动静,已经影响到了我的棋盘。现在,你该如何应对,我的“棋子”?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林风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蛰伏结束,等待的猎物,终于主动走出了巢穴。
他拿起手机,给苏晴影回了两个字。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