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萧景渊已穿戴整齐,玄色劲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形,正站在床边看着她。
“吵醒你了?”他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
苏清鸢揉了揉眼睛,撑着坐起来:“你要出去?”
“嗯,去趟京西大营外围看看,不动声色。”萧景渊俯身,替她掖了掖被角,“你继续睡,阿默和阿竺都在外面,需要什么跟他们说。”
他指尖碰到她的下巴,有些凉。苏清鸢下意识抓住他的手,入手一片冰寒。他这畏寒的毛病,早起时总是更重些。
“手这么凉,”她蹙眉,把他的大手拢在自己温热的掌心捂着,“早上露重,多穿点没?”
萧景渊被她这自然的动作弄得一怔,掌心传来的柔软暖意丝丝缕缕往心里钻。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抽回手,只低低“嗯”了一声。
捂了一会儿,苏清鸢觉得他手没那么冰了,才松开,催促道:“快去吧,早去早回,我给你留早饭。”
萧景渊看着她睡眼惺忪却不忘叮嘱的模样,心底某个角落软得一塌糊涂。他抬手,用指节蹭了蹭她的脸颊,没再多说,转身大步离开。
苏清鸢听着他脚步声远去,却再也睡不着了。她索性起身,打算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食材,琢磨着给萧景渊做点驱寒暖身的早点。
这处私宅不大,但五脏俱全。小厨房里食材备得很足,米面粮油、时蔬鲜肉都有。苏清鸢挽起袖子,正准备淘米熬粥,目光扫过墙角堆着的一小袋新送来的木炭时,动作却顿住了。
她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
一股极淡、极细微的、类似鞭炮放过之后的特殊气味,混杂在木炭和食材的味道里,若有若无。
是硫磺?
苏清鸢心里咯噔一下。她对气味向来敏感,尤其是各种食材、香料甚至是一些特殊物质的气味。这宅子是萧景渊的隐秘据点,日常用度都是心腹打理,怎么会有硫磺味?
她不动声色地走到那袋木炭旁,假装整理,又仔细闻了闻。没错,那味道确实是从这袋木炭里散发出来的,非常淡,不仔细根本闻不出来。
难道是运送过程中不小心沾染上的?京城里偶尔也有小孩玩爆竹……
可联想到昨晚萧景渊和卫临提到的“硫磺、硝石”,苏清鸢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她蹲下身,伸手在木炭堆里轻轻拨弄了一下。
几块木炭滚落,底下赫然露出一点点灰白色的粉末,粘在麻袋内壁上。
苏清鸢用手指沾了一点,凑近鼻尖。
【叮!食材识别启动:检测到少量硝石粉末,纯度较低,混杂木炭碎屑。】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中响起,苏清鸢的背脊瞬间窜上一股凉意!
不是硫磺,是硝石!和木炭混在一起!虽然量很少,纯度也低,但这三样东西……木炭、硫磺、硝石,正是制作黑火药最基础的材料!
苏清鸢强压下心头的惊骇,迅速将木炭恢复原状,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面色如常地继续准备早饭,心里却已翻江倒海。
她得立刻告诉萧景渊!
与此同时,城西的富贵赌坊刚刚结束一夜的喧嚣,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烟草、汗水和酒水混合的浊气。
卫临换了一身不起眼的青色布衣,坐在赌坊角落最便宜的一张叶子戏桌子旁,面前堆着寥寥几个铜板。他神色平淡,出牌慢条斯理,输赢都不动声色,像个手头拮据、偶尔来碰碰运气的小市民。
他的目光,却时不时扫过赌坊二楼那间始终紧闭的雅间门口。根据线报,安阳郡王萧清瑶是那里的常客,而且有包场的习惯。
快到午时,雅间的门终于开了。萧清瑶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眼圈发黑,精神却有些亢奋,一边走一边对身边点头哈腰的赌坊管事嚷嚷:“……妈的,手气真背!回头把本王那对白玉镇纸送过来,抵了昨儿的账!”
“是是是,郡王爷您放心,小的给您保管好。”管事赔着笑。
卫临垂下眼,手指在粗糙的牌九上轻轻摩挲。白玉镇纸?那可是御赐之物,萧清瑶竟然敢拿来抵赌债?看来他欠下的窟窿不小。
就在萧清瑶带着随从骂骂咧咧下楼,经过卫临这桌时,赌坊大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神色慌张的小厮,径直跑到萧清瑶面前,压低声音急急说了句什么。
萧清瑶脸色猛地一变,刚才的亢奋瞬间被惊怒取代:“什么?查清楚了?谁的人?”
“好、好像……是皇城司的……”小厮声音发颤。
萧清瑶眼神瞬间变得阴鸮,他猛地回头,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赌坊内形形色色的人,包括角落里低着头的卫临。
卫临心中微凛,但依旧维持着普通赌客的姿态,甚至因为“输钱”而显得有些沮丧。
萧清瑶没看出什么异常,狠狠啐了一口:“晦气!” 带着人匆匆离开了赌坊。
卫临放下手中的牌九,将面前那几个铜板推给对面的赌客,起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街道上逐渐增多的人流。
萧景渊快到中午才回来,带着一身外面的尘土气。
苏清鸢立刻迎了上去,顾不上其他,拉住他的手就往小厨房走:“你快来闻闻这个!”
萧景渊被她这急切的模样弄得一愣,跟着她进了厨房。
苏清鸢指着那袋木炭,压低声音,把自己早上发现硝石粉末的事情快速说了一遍,末了强调:“虽然量很少,但这绝不是意外!”
萧景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蹲下身,仔细检查那袋木炭,果然在内部发现了一些不易察觉的灰白粉末。他捻起一点在指尖,眼神冰冷如霜。
“这宅子的采买,一直是玄影手下最信得过的一个老人在负责。”他站起身,声音里透着寒意,“看来,要么是这老人出了问题,要么是……运送环节被人做了手脚。”
他看向苏清鸢,目光复杂,带着后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多亏了你。” 若不是她对气味如此敏感,这细微的异常根本不会被发现。
“现在怎么办?这地方是不是不安全了?”苏清鸢担忧地问。
“无妨。”萧景渊眸中寒光一闪,“将计就计。他们想试探,就让他们试探。我会安排人暗中盯着,看看谁来接触这批木炭。正好顺藤摸瓜!”
他顿了顿,看着苏清鸢:“不过,要委屈你这两天暂时不要离开这个院子,我会加派人手。”
苏清鸢连忙点头:“我知道轻重。”
萧景渊看着她清澈眼眸里的镇定和信任,心头微软。他想起卫临早上传回的消息,道:“卫临那边有进展,萧清瑶在赌坊欠下巨债,连御赐之物都抵了。皇城司的调查可能惊动了他。”
“债主是谁?七皇子?”
“还在查。但萧清瑶突然需要这么大笔钱,定与‘惊蛰’脱不了干系。”萧景渊冷声道,“火药造价不菲,尤其是想要达到某种‘效果’。”
这时,玄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厨房门口,脸色凝重:“主子,刚收到消息,安阳郡王府后门一刻钟前运出去几口大箱子,看着很沉,往……京西方向去了。我们的人跟到城外,箱子进了西山大营旁边的一个皇庄,是……是安阳郡王名下的产业。”
京西!西山大营旁边!
萧景渊和苏清鸢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火药……难道就藏在那个皇庄里?!
“那个皇庄,立刻派人混进去查!”萧景渊当即下令,“不要打草惊蛇,查清里面到底有什么!尤其是那几口箱子!”
“是!”
玄影领命而去。
萧景渊负手立在窗前,望着京西的方向,侧脸线条紧绷。风雨欲来。
苏清鸢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紧攥的拳头,感觉到他掌心的冰凉和紧绷的力道。
“会查清楚的。”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
萧景渊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有些重,仿佛要从她这里汲取力量。他低低地“嗯”了一声,没有松开。
而此刻,安阳郡王府内,萧清瑶屏退左右,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低声咆哮,哪还有半点在人前的纨绔模样:“皇城司怎么会查到赌坊?是不是你那边走漏了风声?!”
阴影里,一个黑袍人缓缓现身,声音嘶哑:“郡王稍安勿躁。皇城司无孔不入,查到赌坊不足为奇。只要‘货物’安全转移即可。”
“已经按你说的,运去京西的庄子了。”萧清瑶烦躁地踱步,“七哥答应我的东西,什么时候到位?没有那东西,光有火药有什么用!”
黑袍人低笑:“殿下答应您的东西,今夜子时,会准时送到郡王府。届时,‘惊蛰’方能真正惊雷。”
萧清瑶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疯狂:“好!本王就再信你们一次!记住,事成之后,我要的,一分都不能少!”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