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苏清鸢格外小心,检查食材时恨不得拿放大镜看。果然,送来的百合颜色有点不对劲,闻着还有股淡淡的霉味。
她二话不说,直接让云雀把整包百合都退了回去,对来送东西的小太监说:“劳烦跟御膳房的管事说,太后娘娘凤体金贵,这等次品万万不能用。若没有上好的,今日这菜便不做了。”
小太监脸一白,喏喏地抱着东西跑了。
芳嬷嬷在旁边看着,暗暗点了点头。
午膳苏清鸢做了道简单的“鸡茸豆苗”,用的是自己带来的、提前检查过的干贝提鲜。太后吃着爽口,又多用半碗粥。
张太医在旁边看着,脸色阴沉得像要滴水。
下午,苏清鸢正想着晚膳做点什么,突然听见太后寝殿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接着是宫女惊慌的低呼:“娘娘!您怎么了?”
苏清鸢心里一紧,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只见太后捂着胸口,脸色发白,呼吸有些急促,看着很不舒服。
“怎么回事?”苏清鸢急问。
贴身宫女都快哭了:“娘娘方才喝了口参茶,没一会儿就这样了!”
参茶?苏清鸢目光扫向榻边小几上的茶杯。张太医已经抢先一步冲过去,拿起茶杯闻了闻,又用手指沾了点残液尝了尝,随即脸色大变,转身指着苏清鸢,声音尖利:
“是你!定是你今日做的膳食与这参茶性味相冲,冲撞了太后娘娘!”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整个慈宁宫瞬间鸦雀无声。所有宫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清鸢身上,带着恐惧和怀疑。
苏清鸢脑子“嗡”的一声,血直往头上涌。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迎上张太医咄咄逼人的目光:“张太医此言差矣!我今日所用食材,鸡茸、豆苗、干贝,皆是平和之物,与参茶绝无相克之理!太后娘娘凤体违和,缘由尚未查明,您怎能凭空臆断?”
“臆断?”张太医冷笑,“太后娘娘饮用参茶多年都无事,偏偏用了你的药膳后就突发不适,不是你是谁?难道是我这参茶有问题不成?”他举起茶杯,“这参茶乃太医院精心配制,绝无问题!”
就在这时,太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脸色更差了。
情况紧急!苏清鸢知道,再纠缠下去只会耽误太后病情。她不再理会张太医,快步走到太后榻前,对芳嬷嬷和贴身宫女说:“快,扶娘娘坐起来些,顺着背。”
她一边说,一边极快地检查太后的状况。面色苍白,呼吸急促,手有些发凉……不像是寻常的吃坏东西或者相克。
她忽然想起卫临资料里提过一句,太后有轻微的心悸旧疾。难道是……
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她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地盯住那个端参茶上来的宫女:“这参茶,除了你,还有谁碰过?”
那宫女被她看得一抖,下意识地看向张太医。
张太医脸色微变,厉声道:“苏清鸢!你还想攀咬他人?分明是你……”
“闭嘴!”一声冷斥从殿外传来。众人回头,只见裕亲王沉着脸,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的,竟是卫临!
裕亲王看都没看张太医,直接走到太后榻前,看了一眼情况,眉头紧锁。他转头问苏清鸢:“苏丫头,你怎么看?”
苏清鸢稳住心神,语速飞快:“王爷,民女怀疑太后娘娘并非食物相克,而是旧疾心悸被引发。参茶本身或许无问题,但若饮用时机或浓度不当,也可能成为诱因。当务之急是让娘娘舒缓下来!”
卫临不动声色地走到小几旁,拿起那杯参茶,指尖在杯沿轻轻一抹,放到鼻尖嗅了嗅,眼神微微一凝。
裕亲王当机立断:“都听见了?按苏姑娘说的做!再去太医院,把李院判请来!”李院判是太医院院判,医术精湛,为人刚正。
宫人们立刻动起来。苏清鸢让云雀快去取她备着的舒缓心神的薄荷清露,又指导宫女轻轻按摩太后手上的穴位。
张太医还想说什么,裕亲王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他顿时噤若寒蝉。
李院判很快赶到,仔细诊脉后,证实了苏清鸢的判断:“太后娘娘确是心悸之症被引发,与膳食无关。需静养,万不可再受刺激。”
一番忙碌,太后的气息终于逐渐平稳下来,脸色也缓了过来。
裕亲王这才有功夫处理后续。他看向卫临。
卫临上前一步,摊开手掌,掌心有一点点极细微的、不易察觉的粉末。“王爷,参茶残液中,混有少量‘红景天’粉末。此物虽也是补益之品,但药性峻猛,与太后娘娘体质及当时饮用的参茶叠加,容易致心跳加速,诱发心悸。”
他目光转向那个端茶宫女和张太医:“下官已问过,这包‘红景天粉’,是张太医你,一个时辰前交给这名宫女的,嘱咐她‘务必’加入太后今日的参茶中,说是‘新得的强身秘方’。”
真相大白!
张太医“扑通”一声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裕亲王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好你个张德海!竟敢谋害太后!来人!给本王拿下!彻查!”
侍卫立刻上前将瘫软如泥的张太医拖了下去。
裕亲王余怒未消,又看向御膳房那个负责采购的刘公公:“还有你!以次充好,克扣慈宁宫用度,一并给本王查!”
处置完这些人,裕亲王才看向苏清鸢,眼神温和了许多:“苏丫头,今日多亏你机警沉稳,判断及时,又备着舒缓之物。你,很好。”
苏清鸢直到这时,才感觉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屈膝行礼:“民女只是尽了本分。”
走出慈宁宫时,天色已晚。卫临无声地跟在她身后一段距离。
快到宫门时,他才缓步上前,递给她一个小瓷瓶:“安神的。今日,辛苦了。”
苏清鸢接过瓷瓶,冰凉的触感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她看着卫临,真心实意地说:“卫大人,多谢。”
卫临微微颔首,没有多言,身影很快消失在宫墙的阴影里。
苏清鸢握紧手里的瓷瓶,抬头看着宫门外萧景渊派来接她的马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一关,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了。但经此一事,她也彻底明白,这皇宫,真是一步都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