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光辉大复合神殿的路途漫长而沉默,只有风沙呼啸和车轮碾过沙砾的单调声响。
白日的酷热被夜晚的寒意取代,星斗低垂,仿佛触手可及。
在临时宿营的篝火旁,达芬奇找到了独自坐在沙丘上仰望星空的藤丸立香。
“御主,有心事?”达芬奇在她身边坐下,篝火的光芒在她精致的脸上跳跃。
藤丸立香沉默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在阿特拉斯院地下,福尔摩斯那锐利如刀的话语和毫不掩饰的怀疑,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福尔摩斯先生,他说他不信任医生。”
她最终还是低声说了出来,将福尔摩斯关于罗曼医生身份疑云、2004年冬木圣杯战争以及他2004年前经历空白的推测,都告诉了达芬奇。
达芬奇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太多惊讶,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早已料到的了然。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她宝石般的眼眸。
“原来如此…他察觉到了。”达芬奇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种追忆的悠远。“立香,你知道吗?在我刚刚被召唤到迦勒底,作为‘守护英灵’现界的时候,我并非心甘情愿。”
藤丸立香惊讶地看向她。
“那时的迦勒底…或者说,那时的老所长马里斯比利·阿尼姆斯菲亚的理念和某些手段,让我感到厌恶。尤其是玛修…那个孩子身上所承载的亚从者实验。”
达芬奇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冰冷的怒意,“我一度打算直接返回英灵座,拒绝这份契约。人类的历史与未来?在我看来,这样诞生的‘守护’本身就是一种亵渎。”
“那…为什么您留下了?”藤丸立香忍不住问道。
达芬奇转过头,篝火的光芒在她眼中汇聚成温暖的光点。“是因为罗马尼·阿奇曼。”
“医生?”
“嗯。一个明明拥有着异于常人的才能,却笨拙地把自己埋没在文件堆和咖啡杯里,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却总想着照顾别人的家伙。”达芬奇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他不是马里斯比利那样的天才,没有那种俯瞰一切的傲慢和精于计算的冷酷。他只是一个…非常非常努力,努力到让人心疼的普通人。”
她的目光变得深远,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个在深夜的管制室里,对着堆积如山的报告和闪烁的示巴观测屏,一边揉着发红的眼睛灌下难喝的黑咖啡,一边喃喃自语“这个参数好像有点不对”的身影。
“看着他那样拼尽全力,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为了守护像玛修、像你这样的‘孩子’,甚至是为了守护整个人类史,把自己燃烧殆尽也在所不惜的样子…我动摇了。”达芬奇的声音异常坚定,“那份纯粹的努力,那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愚直,那份属于‘人’的光辉,让我认定了一件事——我不能抛弃他。如果连这样的人都在为人类的未来而奋斗,那么,我就有责任留下来,成为他、成为你们的力量。”
她看向藤丸立香,目光灼灼:“福尔摩斯的怀疑有其依据,我无法反驳那些疑点。罗曼他确实背负着沉重的秘密,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重。他甚至还握有一张王牌。一张一旦使用,他自己就会彻底消失的王牌。”
藤丸立香的心猛地一沉:“消失?!”
“是的。”达芬奇点点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那代价是绝对的。有些事情,时机未到,他不能说,我也不能代他说。但我可以用我的名字向你保证:无论未来揭开怎样的真相,无论他隐藏着什么,罗马尼·阿奇曼,永远是我们迦勒底最可靠、最值得信赖的伙伴。”
篝火的光芒在藤丸立香眼中闪烁,达芬奇的话语像一股暖流,驱散了心底因怀疑而滋生的寒意。她用力点了点头。
一夜无话。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刺破沙漠的黑暗,那座宏伟、散发着太阳般威严光辉的金字塔神殿——光辉大复合神殿,再次矗立在迦勒底众人面前。
神殿深处,王座之上。
太阳王奥斯曼狄斯单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悬浮在身旁、散发着磅礴魔力的圣杯。那璀璨的金光此刻却像沉重的枷锁。他紧锁着眉头,威严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阴霾。
“魔术王…人理烧却…”他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哼,妄图染指余的光辉?可笑!然而…死亡的气息确实在逼近。”
他想起狮子王那纯白的身影和冰冷的圣枪。“选择逃离死亡?将子民囚禁于方舟,抛弃整个表侧世界?那与懦夫何异!余乃奥斯曼狄斯!是地上之神!岂能效仿此等行径!”
但另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响起:若不逃离,又能如何?在席卷一切的毁灭面前,个体的力量,即使是法老的力量,又能如何?
“余的道路…究竟在何方?”他喃喃自语,眼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挣扎。是坚守法老的骄傲,与注定到来的毁灭正面对抗,哪怕粉身碎骨?还是寻找一条…连他自己都鄙夷的、苟延残喘之路?
圣杯在他手中微微震颤,仿佛也在呼应着他内心的激荡。
就在这思绪纷乱的紧要关头——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猛地撕裂了神殿的宁静!整个庞大的金字塔结构都仿佛震动了一下!坚固无比、由魔力加持的巨石大门处,一道无法形容的、纯粹由光与魔力构成的洪流悍然轰入!
光!炽烈到仿佛能灼烧灵魂的光!带着斩断一切的意志和开拓前路的决绝!
誓约胜利之剑!
金色的光柱如同神罚,精准而狂暴地轰击在神殿那巨大的、象征着太阳王无上权威的黄金大门上!足以抵御宝具轰击的坚固门扉瞬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光芒所及之处,岩石熔解,结界破碎!
烟尘与光屑弥漫中,一个身影当先踏入。
林秋!
紧随其后,藤丸立香、玛修、达芬奇、三藏以及神色复杂的兰斯洛特依次穿过那被强行轰开的破洞,踏入了太阳王的领域。
烟尘缓缓沉降,迦勒底众人与王座之上的奥斯曼狄斯,隔着空旷而宏伟的大殿,再次对峙。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能量残余的嘶鸣和林秋那平静却充满力量的声音,在破败的门洞回音中响起:
“太阳王奥斯曼狄斯!迦勒底,应邀再访!这一次,该好好谈谈结盟,共抗那企图烧却人理的狂徒,以及…那位背离了骑士道的‘狮子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