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李过终于赶到岳州城外。
远远就看到高一功穿着大夏的银色盔甲,站在城门口。
盔甲在太阳下闪着亮,高一功身后的士兵列着整齐的队伍。
个个精神饱满,手里的兵器是新的,腰间还挂着水壶和干粮袋。
粮草车从城门一直排到城外,麦香、肉香顺着风飘过来。
弟兄们的肚子又忍不住咕咕叫,却没人上前争抢。
只是眼巴巴地看着,眼里满是期待。
“兄弟!”高一功快步走过来,一把抱住李过。
盔甲的冰凉抵不住心里的热:“可算把你盼来了!”
他拉着李过的手,指着身后的粮草车,笑着说:“郑陛下听说你要来。”
“特意让俺准备了粮草,还有新的甲胄,你看这甲胄。”
“是用精铁做的,比南明给的破玩意儿结实多了,能挡住清军的箭!”
“兄弟们先吃饱,再换上新甲,咱好好杀鞑子。”
“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高一功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眼里满是感慨:“兄弟,你不知道。”
“咱在大夏不受气,郑陛下说,咱大顺军抗清是为了家国。”
“是英雄,俺这支部队,朝廷给了正规编制,叫‘忠义营’。”
“粮饷每个月按时发,从不克扣,岳州的百姓也待见咱。”
“知道咱是抗清的,常给咱送菜送粮,说‘有你们在,咱能睡安稳觉’。”
李过走到一辆粮草车旁,伸手摸了摸袋里的糙米。
又拿起一套新甲胄,甲胄沉甸甸的,做工扎实。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整齐的队伍、充足的粮草、崭新的盔甲。
还有高一功脸上的笑容,心里震撼得说不出话。
这是他归顺南明以来,从未见过的景象。
没有排挤,没有刁难,只有尊重和支持。
能让他们堂堂正正地做抗清勇士。
他翻身下马,对着大夏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声音哽咽却坚定:“李过,愿归顺大夏!”
“从今往后,跟着郑陛下,跟着高兄弟,杀鞑子,保百姓,绝不回头!”
身后的大顺军士兵也跟着跪下,齐声喊:“愿随将军,归顺大夏!”
声音响亮,带着压抑许久的激动,有的弟兄甚至哭了出来。
他们终于有了真正的归宿,有了能好好抗清的地方。
再也不用像无根的野草一样颠沛流离。
高一功连忙扶起李过,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兄弟,欢迎回家!”
“以后,咱再也不用受气,再也不用饿肚子,能好好杀鞑子了!”
李过看着高一功的笑脸,又看了看身边的兄弟们。
心里终于踏实了,他摸了摸腰间的长刀。
心里想:“闯王,俺找到能好好活下去的地方了。”
“您放心,俺们会一直杀鞑子,直到把他们赶出中原!”
淮安帅帐里炭火已弱,郑森站在防务图前,指尖反复划过“清军大营”的红漆圆点。
他闭上眼,陈明遇最后一次见他的模样清晰得像在眼前。
那汉子穿着洗得发白的步兵甲,肩甲上的豁口还没补,却笑着拍胸脯说“大人放心,盐城百姓俺护着,就算拼了俺这条命,也不让清军伤他们一根头发”。
心口闷得发疼,他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连日来,博洛五万大军压在淮河南岸,双方对峙多日,虽偶有摩擦,却也算是势均力敌。
“大人,岳州急报!”亲兵掀帘进来。
冻得通红的手里攥着牛皮信封,指节都泛了白。
“急”字火漆印还热着,显然是快马奔了一夜送来的。
郑森猛地睁眼,指尖发颤地接过来。
拆信时,信纸边缘划破指腹,血珠滴在“李过率两万多大顺军归顺”几个字上,他才惊觉疼。
视线全被这行字勾住,瞳孔骤然收缩,紧绷了半个月的下颌线慢慢松了,嘴角竟翘了起来。
这笑意里有兵力添援的欣慰,有抗清力量凝聚的振奋,眼角发湿,他赶紧用袖口擦了擦,怕亲兵看见统帅的脆弱。
“好!好个李过!闯王麾下的兵,果然有血性!两万多大顺军来归,这下咱们应对博洛,胜算又多了几分!”
他把信纸按在案上,指腹反复摩挲“两万多”三个字,声音里带着难掩的轻快。
“快!派两名快马亲兵,即刻赶往九江!传我令给江西水师总兵杨耿——让他率水师主力接应李过!”
亲兵刚转身要走,郑森又喊住他,语气沉稳却透着条理:“你跟杨将军说清楚:带三十艘楼船、五十艘快船,再配二十艘粮船!”
“楼船装足床弩、火球,粮船里不仅要带够两万多大顺军和水师弟兄十日的粮草,再备些御寒的粗布。”
“大顺军弟兄们从岳州过来,天寒地冻的,别冻着。”
“今夜就从九江启航,顺江东下接李过部沿运河北上,二十日内务必把人护到淮安!”
他顿了顿,指了指防务图上博洛的阵地:“眼下跟博洛对峙,有这两万骑兵加入,咱们既能牵制他的侧翼,也能多些战术选择。”
亲兵记清每一句,大声应道:“末将这就出发,换两匹快马,日夜不停赶去九江!”
翻身上马时,马蹄溅起的雪沫子都带着急劲。
六日后,快马亲兵带回杨耿的回信。
信纸是水师特用的防水纸,上面杨耿的字迹力透纸背,带着股踏实劲。
“大人放心!俺已让弟兄们检查了三遍船底,补了裂缝;楼船的床弩换了新弦,火球备了双倍,连引火的硫磺都晒得干干的。”
“粮船里装了足够十日的糙米和肉干,还带了三十捆粗布、五十斤生姜。”
“大顺军弟兄们路上要是冻着、着凉,能煮点姜汤驱寒。”
“今夜三更准时从九江启航,俺派了十艘快船在前头探路,就算遇上清军巡逻船,凭楼船的床弩火力,也能闯过去,绝不让李将军和大顺军弟兄们受困!”
郑森捏着回信,指腹蹭过“生姜”“粗布”几个字,心里松了半截。
杨耿做事踏实,连这些细节都想到了,能放心。
他又盯着地图上“宝应”“高邮”两个地名,指尖在上面敲了敲。
尚可喜和耿仲明这两个降将,他太了解了。
尚可喜守宝应,手里五千辽东汉兵都是跟着他打了十几年的老兵,守城时能顶着箭雨架云梯,顽固得很;
耿仲明在高邮,有四千骑兵却不服博洛,去年还为粮草分配跟博洛的亲信吵得掀了桌子。
清军的这矛盾,得趁杨耿接应李过的间隙好好利用,先摸清楚这两人的底细,等李过部到了,正好能合力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