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一根猛地抬头,眼睛瞪得老大,眼泪差点掉下来,声音带着颤:“陛下,臣……臣不行啊!”
“臣是商人出身,前明时商人连科考都不让考,哪能当尚书?”
“臣不懂朝堂的规矩,要是因为臣没做好,耽误了大夏的工商业,臣万死难辞!”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跻身朝廷重臣,一边是陛下的信任带来的激动,一边是对“做不好”的敬畏,心里又慌又乱。
郑森弯腰捡起地上最后一张散页,递回给辛一根,拍了拍他的肩膀:“朕说你行,你就行。”
“你懂生产,松江织机该怎么改,你能跟工匠聊得透;你懂贸易,泉州的商船走哪条航线安全、能避开海盗,你比谁都清楚。”
“你还懂商人的心思,他们怕审批慢、怕苛捐杂税,这些你都知道怎么解决。”
“这些本事,比那些只会读‘之乎者也’的官员强太多了。”
他就是要让辛一根明白,商部要的是能办实事的人,不是只会守着虚规矩的人。
“至于商部的规矩,不用学那些虚头巴脑的,”郑森接着说,“你就记三件事就行。”
“第一,商人来办作坊、开矿,只要符合规矩,就尽快批,别让他们等着;第二,西洋商人来贸易,就按朕定的规矩管,别让他们占大夏的便宜;第三,工匠有好的改良法子,就及时上报朝廷,给他们奖励,鼓励更多人创新。”
“把这三件事做好,就够了。”
他故意把职责简化,就是想打消辛一根的顾虑,只要一心为大夏、为百姓,就不会出错。
辛一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账簿上,晕开一小片墨迹:“陛下,那商部的官员……该怎么选?臣怕选不好人,误了事情。”
他还是有些担心,怕选来的人不办实事,反而拖垮商部。
“按‘懂行’的标准选就行,”郑森掰着手指,一一跟辛一根说,“工商科管工厂,就让泉州造船厂的郑和当郎中。”
“他管了五年船厂,之前有个郎中让他多报工匠名额,他直接把名册摔在郎中面前,说‘每个名字背后都是要吃饭的家,不能骗朝廷’,为人正直可靠,不会弄虚作假。”
“贸易科管市舶司,就让松江纺织厂的陈阿福当郎中。去年他在南洋,识破了荷兰商人用劣质香料换好棉布的把戏,保住了松江商人的利益,行事精明,能护着大夏商人不吃亏。”
“矿业科管开采,就让佛山铁厂的刘铁山当郎中。他发明了分炉炼铁的法子,让铁料产量提了两成,还从没出过安全事故,有真本事,能让矿业稳着发展。”
“这三个人,你放心用,他们都是干实事的,不会跟你玩虚的。”
郑森早就把这些人考察过了,选他们进商部,就是为了让辛一根能有得力的帮手。
辛一根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磕在金砖上,声音带着哭腔:“臣谢陛下信任!臣定当竭尽所能,管好商部,让大夏的工厂多起来、商人富起来、工匠有奔头,绝不让陛下失望!”
他蹲在地上捡账簿时,心里亮堂得很。
自己一个前明的小商人,能当商部尚书,不是靠身份,是靠陛下信他能做事。
这份信任,他得用一辈子来还。
郑森看着辛一根坚定的背影,心里松了口气。
设商部、任辛一根为商部尚书的消息,三日内传遍南京城。
天刚蒙蒙亮,数十名士子聚在吏部衙门外。
他们举着白纸牌大喊。
牌子上“皇帝与民争利”“抬举商人轻士子”的墨字刺得人眼疼。
为首的周明轩,是江南周氏三公子。
周氏垄断苏州丝绸贸易,近来被郑氏纺织厂抢了生意。
商部一设,家族慌了,才让他带头闹。
周明轩站在石阶上,手里攥着《礼记》。
他对着围观百姓喊:“《王制》明说‘士农工商,商为末’!商人重利轻义,咋能当尚书?”
“陛下‘弃士崇商’,这是乱纲常!”
“咱们十年寒窗求‘治国平天下’,现在让商人掌权,就是轻慢读书人!”
人群里,有人跟着喊。
这些人多是士族的佃户,受了主子嘱咐。
也有人小声质疑,松江纺织厂的王二就是一个。
他上个月拿了二两银子工钱。
给家里买了米和布,日子比以前强多了。
忍不住开口:“辛大人是商人,可他开的厂让咱有饭吃,咋就不能当尚书?”
这话声音不大,却让周明轩眼神一紧。
他忙提高嗓门盖过:“百姓们想想!商人掌权肯定盘剥你们!”
“只有读书人才能行仁政,让你们过好日子!”
养心殿内,郑森放下手中的奏折。
他冷笑一声。
他太清楚这些士子的底细。
看似为“纲常”发声,其实是被士族当枪使。
明末时,士族垄断盐、铁、茶这些暴利行业。
还靠“捐官”“荐举”攥着官场。
现在商部要管全国工商业。
科举改革还要破他们的教育垄断。
他们能不慌吗?
“陈永华,”郑森对锦衣卫指挥使说。
“把闹事的全抓了,押去国子监。”
“朕要亲自问他们,商人哪里‘低人一等’。”
“哪里‘败坏纲常’!”
半个时辰后,国子监大殿里。
周明轩等士子被锦衣卫押进来。
虽被绑着,却仍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周明轩被推到郑森面前。
还敢大声嚷嚷:“陛下,臣说的句句是真!”
“《论语》里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商人重利,就是‘小人’,咋能当官?”
“陛下抬举商人,就是跟孔孟之道对着干!”
“跟华夏正统对着干!”
郑森看着他,语气平静却带着威严:“周明轩,你说商人是‘小人’。”
“那朕问你,前明时,商人纳税撑国库。”
“却因‘商籍’不能科考,只能花钱捐官才能入仕。”
“这公平吗?”
“现在大夏的商人,开纺织厂让百姓有衣穿。”
“开造船厂让水师有船用,开农场让百姓有粮吃。”
“苏州纺织厂的工匠,每月能拿二两银子。”
“比前明秀才的俸禄还高。”
“泉州造船厂的工人,能让家人吃饱穿暖。”
“不用再忍饥挨饿。”
“这些商人,比只会空谈义理、却私吞田产、勾结贪官、欺压百姓的士子,强百倍!”
他目光扫过殿内所有士子,声音提高几分:“朕今日下旨,废除前明‘士农工商户籍固定’的律法!”
“工农商籍的人,要是能通过科考或立军功得官职。”
“户籍自动转成士籍。”
“除了奴籍,士、农、工、商、军籍的人,都能参加科考。”
“一视同仁,不能因户籍歧视、打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