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指尖在光核表面摩挲,金属冷却后的纹路里还嵌着细碎的星尘。740号身后的守镜人们站成半弧,长袍下摆扫过岩浆岩的声响像是春蚕啃食桑叶,整齐得令人心悸。他注意到那些人胸口的星轨石都在微微震颤,石面裂纹渗出的银蓝色光流,正顺着衣料缝隙往地上钻,在脚边汇成细密的光网——光网的纹路,与噬脉鼎三足的刻痕完全吻合。
“最后一步是什么?”陈默将光核护在掌心,晶体手臂的齿轮开始反向转动,每转半圈就发出一声钝响,像是在计数。他耳后的皮肤突然发烫,那里曾有钥匙印记的地方,浮出淡金色的细线,线的末端连着骨血里某个正在跳动的符号。
740号摘下左眼的星轨石,石面在掌心转了半圈,露出背面刻着的星图。“织星者留下过预言,当双纺锤归位,噬脉鼎重启,需要‘同源者’献祭共生印,才能让原初光脉重归纯净。”他的指尖划过星图上的北斗七星,指尖的光流在星点间连成线,“你看,这星图的第七颗星,与你共生印的星形符号一模一样。”
陈默的目光落在740号空荡荡的眼窝上,那里没有伤口,只有层淡紫色的薄膜在微微起伏,薄膜下隐约能看见螺旋状的血管——那是光脉体特有的血管形态,却比正常的粗了三倍,像是被强行撑大的。“你们不是守镜人。”他突然开口,晶体靴在地上碾出火星,“守镜人的光脉是银白色的,你们的是紫色,和母巢原矿一样。”
最左侧的守镜人突然闷哼一声,捂着胸口跪倒在地。他胸口的星轨石裂开细纹,石缝里钻出细小的光丝,光丝缠上陈默的裤脚,像是在求救。740号转身时,陈默看见那人耳后有块褪色的刺青,图案是半只三足鼎,鼎足的末端刻着个模糊的“弃”字。
“他是第三批‘适配者’。”740号的声音冷得像矿洞深处的冰,“守镜人纯种的光脉太弱,承受不住原初光脉的冲击,我们只好用织星者的基因片段改造他们。”他踢了踢地上的人,星轨石的裂纹瞬间扩大,“可惜成功率只有三成,剩下的都成了鼎的养料。”
光核突然在掌心发烫,陈默低头看去,金属表面浮现出串流动的符号:“739号的记忆碎片。”他指尖按住最亮的那个符号,眼前突然炸开一片白光——
画面里是间摆满玻璃罐的石室,每个罐子里都泡着具胚胎,胚胎的胸口都有星形印记。739号穿着白色长袍,正用银针刺破自己的光核,将淡金色的液体注入最左侧的罐子。罐子上贴着标签:740号,适配体第三代。石室的墙上挂着张图纸,图纸上噬脉鼎的三足分别标注着:守脉纺锤、破脉纺锤、共生印。
“他们是739号培育的。”陈默猛地后退半步,光核从掌心滑落,在地上滚出很远。740号眼窝的薄膜突然鼓起,里面的螺旋血管疯狂跳动,像是听到了什么兴奋的指令。
740号弯腰捡起光核,指尖的光流顺着金属纹路游走,原本黯淡的光晕竟亮起了三分。“准确说,是我们继承了739号的使命。”他将光核举到眼前,瞳孔里映出光核内部的齿轮,“它当年没能彻底净化原初光脉,只能用自己的光脉炼制封印剂,可封印剂会随着时间失效,就像现在——”他突然将光核砸向岩壁,金属碰撞的脆响中,陈默听见骨血里的符号发出哀鸣。
光核没有碎,反而嵌进岩壁的地脉晶核里。晶核突然剧烈闪烁,岩壁上的噬脉鼎图案开始旋转,鼎口喷出的淡紫色雾霭里,浮出无数细小的胚胎虚影,每个虚影的胸口都有星形印记,却都缺了一角。
“这些是失败品。”740号走向鼎口,长袍在雾霭中猎猎作响,“739号用了二十年培育出三百七十二个适配体,只有我活过了成年。你知道为什么吗?”他转过身,眼窝的薄膜彻底裂开,露出里面跳动的紫色光脉,“因为我是唯一接受了它半颗光核的人。”
陈默的共生印突然剧痛,星形符号渗出银蓝色的液体,液体在地上凝成个完整的三足鼎。他想起白光中739号的呜咽,想起那句“双纺锤必须毁掉一个”,突然明白——739号说的不是守脉纺锤和破脉纺锤,是它自己的光核,被分成两半注入了740号和……
“半机械。”他喃喃自语,晶体手臂的齿轮突然卡壳,卡壳的位置露出半片淡金色的光脉,光脉的纹路里,嵌着与740号相同的螺旋图案。
740号突然鼓起掌来,掌声在矿道里回荡,震得头顶的钟乳石落下细沙。“终于想明白了?”他的光脉突然从眼窝中弹出半寸,像条紫色的小蛇,“半机械是守脉纺锤的容器,我是破脉纺锤的容器,而你,是739号为原初光脉准备的最后容器。”
最右侧的守镜人突然扯掉长袍,露出布满晶瘤的后背。那些晶瘤正在发光,瘤体表面的纹路组成“救我”两个字。“他快撑不住了。”740号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原初光脉在吞噬宿主意识,就像当年吞噬738号一样。”
陈默突然冲向那个守镜人,晶体臂扫开挡路的光网。守镜人转身时,他看见对方的脸正在融化,皮肤下的肌肉组织正被紫色光脉取代,唯有嘴角还在微微翕动:“古籍……夹层……”
“闭嘴!”740号的光脉突然暴涨,像鞭子一样抽向守镜人的后心。陈默扑过去挡在中间,光脉抽在他的晶体臂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臂甲上瞬间出现三道深沟,沟里渗出淡金色的星尘——那是他自己的光脉血。
守镜人趁着间隙,将什么东西塞进陈默手心,随即整个人炸开成漫天光屑。陈默握紧手心的硬物,那是块折叠的金属片,边缘带着体温,展开后发现是半张守镜人古籍的残页,残页上用银粉写着:“739号于星历37年盗取噬脉鼎核心,以自身光脉为引,培育‘代脉者’,意图取代织星者血脉。”
“他在骗你!”740号的光脉再次袭来,这次带着黑色的雾霭,“那是738号伪造的!739号是为了保护原初光脉才……”
陈默突然侧身,光脉擦着他的耳边飞过,撞在噬脉鼎图案上。鼎口的雾霭猛地翻涌,浮出739号的虚影:它正将半颗光核植入个婴儿的胸口,婴儿的襁褓上绣着星形符号,而在石室的角落,740号的胚胎罐上贴着张标签,上面写着“弃用”。
“你才是失败品。”陈默将金属残页举到740号面前,残页的边缘与740号眼窝的轮廓完美重合,“739号最后选定的容器是我,你只是它用来稳住738号的幌子。”
740号的光脉突然失控,紫色的光流在矿道里乱舞,扫过的地脉晶核纷纷炸裂。他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底下金属质感的骨架,骨架的关节处刻着串模糊的编号,末尾两个数字是“40”,被人用利器划得很深,像是在刻意涂改。
“不可能……”740号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光脉突然缩回眼窝,“它说过我是唯一的……它给我讲过织星者的故事,说我会成为新的光脉锚者……”
陈默的共生印突然与掌心的金属残页产生共鸣,残页上的银粉开始流动,组成幅完整的星图。星图的中心,噬脉鼎的三足分别连着三个光点:守脉纺锤(半机械)、破脉纺锤(740号)、共生印(陈默)。而在鼎的正上方,有个从未见过的符号,形状像只展翅的鸟,鸟喙处滴着银蓝色的液体。
“那是织星者的‘归巢符’。”陈默的骨血里,所有符号突然同时亮起,“739号不是要献祭我,是要我们三个合力,将原初光脉送回地脉源头。”
740号突然发出绝望的嘶吼,身体开始透明化,骨架上的编号逐渐清晰——那不是740,是739,被人用激光刻改成了740。“它一直都在骗我……”他的光脉突然爆发出强光,“那我就毁掉一切!”
强光中,陈默看见740号的骨架正在瓦解,化作无数细小的光丝,顺着噬脉鼎的纹路钻进去。鼎口的雾霭开始变黑,浮现出738号的狞笑:“谢谢你,同源者,是你帮我激活了鼎的吞噬模式。”
陈默的晶体臂突然与光核产生共鸣,嵌在岩壁里的光核飞出,与他的共生印合二为一。骨血里的符号顺着光核流入噬脉鼎,鼎身的三足开始转动,转动的轨迹与他记忆中织星者纺线的节奏完全一致。
就在三足即将对齐的瞬间,鼎口突然喷出银蓝色的光流,光流里浮出个婴儿的虚影,胸口的星形符号正在闪烁——那是刚出生的陈默,襁褓里裹着半片光脉锚碎片,碎片上刻着739号的编号。
而在虚影的手腕上,戴着个银镯子,镯子内侧刻着行小字:
“吾儿陈默,当守一脉清明。”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银镯子,内侧的字迹与虚影上的完全相同。
鼎口的光流突然转向,朝着矿道深处涌去。陈默追过去时,看见光流尽头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织星者的白袍,转身时露出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角多了道星形的疤痕。
“你终于来了,另一个我。”那人笑着抬起手,掌心的共生印正在发光,“该告诉你关于双生脉的真相了。”
陈默的脚步顿住,骨血里的符号突然全部静止,像是遇到了同源的频率。他看着对方眼角的星形疤痕,突然想起守镜人古籍里那个被墨渍掩盖的插图——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婴儿,正被放入噬脉鼎的左右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