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双螺旋
北京地下指挥中心的灯光在午夜依然明亮。陆远志盯着全息投影中的第七区设计图，眼睛酸涩如灌了沙。七个小时了，他和周教授仍未能破解双螺旋协议的奥秘。
这里。周教授突然放大设计图一角，看到这个碱基对排列了吗？不是dNA常规结构。
陆远志凑近观察。投影中两条相互缠绕的纳米机器人链确实与普通dNA不同——一条呈现林小芳特有的血红色，另一条则是他觉醒时出现的金色。
双螺旋...周教授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不是比喻，是字面意思！需要两条不同谱系的纳米机器人链完全融合！
他调出另一份文件，标题为《第七子母体与防御者协同效应》。陆远志快速浏览内容，喉咙逐渐发紧。文件详细描述了两种纳米机器人的互补性：血红色的攻击型与金色的防御型，当完美结合时能产生指数级的能力提升。
这是林雪梅和你父亲共同设计的最后防线。周教授推了推滑落的眼镜，但有个问题...
文件末尾的红色警告框说明了一切：
「警告：双螺旋融合可能导致载体人格矩阵重构。成功率77.7%。」
陆远志的拳头无意识地砸在桌上：什么意思？林小芳会消失？
不完全是。周教授谨慎地选择措辞，更可能的是两种人格特征深度融合。对她而言，林小芳和林雪梅的界限会彻底打破；对你...
我怎么了？
文件没说。周教授叹气，但根据理论，金色纳米机器人源自你父亲的基因改造，融合后你可能会...继承部分他的记忆和特质。
指挥中心的门滑开，林小芳无声地走进来。她穿着简单的病号服，裸露的脖颈和手臂上，血色纹路比昨天更加明显，像是有生命般微微脉动。
讨论我都听到了。她直接说，声音带着那种奇特的回声效果，卫星显示七座收割者巨塔的能量读数每小时上升7个百分点。
陆远志注意到她手中拿着父亲的信——那封从边境7号设施带出的绝笔信。林小芳将它轻轻放在桌上：
你父亲预见到了这一切。信的最后一段被纳米加密了，现在才显现出来。
陆远志低头查看。果然，原先空白处现在浮现出几行字迹：
「远志，当你读到这些时，第七黎明已经降临。双螺旋是唯一出路。不要畏惧改变，军人既守护国家，也守护所爱之人。记住，红与金交织时，未来就在你们手中。」
他知道...陆远志喃喃道，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会面临这个选择。
林小芳的手覆上他的手背。血色纹路与金色纹路在接触的瞬间产生微弱的能量火花，两人同时轻颤。
我们需要测试融合程度。她冷静地说，但眼底闪过一丝陆远志从未见过的脆弱，如果...如果融合后我不再是我...
陆远志反握住她的手，金色纹路自动延伸，与血色纹路交织：你永远是你。无论是林小芳还是林雪梅，还是两者融合的新存在，我都会守护你。
周教授识趣地清咳一声：我去准备测试设备。七号实验室，一小时后。
门关上后，林小芳突然贴近陆远志，额头抵在他肩上。这是她成为全球纳米网络核心后，第一次表现出如此人性化的依赖。
我害怕。她轻声承认，不是怕死亡或痛苦...而是怕失去。这两周来，我好不容易接受了双重记忆，现在又要...
陆远志轻抚她的后背，感受着皮肤下纳米机器人的微妙振动：我也有同样的恐惧。但相信我，无论变成什么样，我们的核心不会变。
她抬头看他，血色瞳孔中映出他的轮廓：你怎么能确定？
因为纳米机器人放大的是本质，不是改变它。陆远志想起父亲信中的话，你善良勇敢的本质，我固执忠诚的本质...这些只会加强，不会消失。
林小芳微微笑了，那个熟悉的林小芳式的微笑：科学家林雪梅的部分会说这是毫无根据的乐观主义。
而军医林小芳的部分呢？
会说相信直觉有时比相信数据更明智。她踮起脚尖，轻吻他的唇角。血色与金色纹路在接触点爆发出短暂而美丽的能量闪光。
七号实验室是专门为纳米技术研究建造的球形空间，墙壁覆盖着能吸收任何频率波动的特殊材料。周教授已经准备好两个连接着大量传感器的躺椅，排列成dNA双螺旋形状。
基础测试很简单。他解释道，你们分别躺在两把椅子上，让纳米机器人通过接触点自然交流。我们会监测融合度和稳定性。
陆远志注意到实验室角落里站着七个陌生人——五男二女，都穿着没有任何标识的白色制服。他们的共同点是皮肤上隐约可见的银蓝色纹路。
第七区的学生?他猜测。
周教授点头：老七派来协助的。他们能稳定纳米机器人波动，防止意外。
测试开始时异常平静。陆远志躺在椅子上，感受着林小芳的手指与自己相扣。金色纹路从接触点缓慢流向她，血色纹路则逆向流入他体内。过程没有任何不适，反而有种奇妙的完整感，仿佛找到了缺失的另一半。
融合度17%...23%...31%...周教授读着数据，神经同步率突破正常阈值！
突然，陆远志的视野炸开一片金光。无数画面如洪水般涌入——不是记忆，而是正在发生的实时场景：
纽约街头银色巨塔底部开启了一道暗门；伦敦塔周围聚集着身穿黑袍的人群；上海陆家嘴的塔顶正在积聚某种能量...
收割者的动向！他猛地坐起，断开连接，七座塔都在准备什么！
林小芳同样震惊：我也看到了...但更远...太空中有什么东西在同步轨道...
周教授迅速记录这些信息：神经共享！这是双螺旋协议的预期效果之一！
接下来的测试更加惊人。当融合度达到50%时，陆远志只需心念一动，就能预知实验室里接下来7秒发生的事——周教授会先推眼镜再摸耳朵；第七区的一名学生会打喷嚏；天花板上的监控摄像头会向左转动3度。
量子级预判！周教授激动得声音发颤，金色纳米机器人的核心功能！理论上能在战斗中...
话音未落，警报声刺破实验室的平静。主屏幕自动切换为紧急新闻——七座收割者巨塔同时发射光束，在太平洋上空交汇，形成一个巨大的银色七边形。
他们加速了时间表！林小芳的血色纹路瞬间明亮，能量读数飙升！
光束交汇处，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逐渐成形。当那张脸清晰可见时，陆远志听到周教授倒吸一口冷气——银发，锐利的蓝眼睛，右颊上有道闪电形疤痕。
诺亚·克莱因...周教授声音发抖，七年前的量子物理学家...我就知道...
人形轮廓开口，声音直接传入每个人的脑海，不依赖任何设备：
人类，我是收割者的创造者。你们称我为诺亚，但那个身份早已被舍弃。七天后，当第七道光降临，我将亲自筛选合格的意识继续进化。其余的...将被收割。
画面切换，显示七座巨塔内部——每座塔中心都漂浮着一个胚胎状的黑色物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新人类的摇篮。诺亚的声音带着病态的温柔，只有通过病毒考验的基因才有资格进入。林雪梅的愚蠢干预打乱了自然选择，但错误将被纠正。
林小芳突然站起，血色纹路如火焰般燃烧：你不是为了进化人类...你是要控制进化方向！
诺亚的影像转向她，蓝眼睛眯起：聪明的小武器。你体内的纳米机器人本应是我的杰作，却被林雪梅扭曲成枷锁。不过没关系...他的影像开始模糊，七天后，你和你的金色伴侣将亲眼见证旧人类的终结。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光吧。
通讯中断，实验室陷入死寂。陆远志的金色纹路不受控制地闪烁，某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在血管中奔涌。他看向林小芳，发现她的血色瞳孔中同样燃烧着决绝的火焰。
没时间了。她低声说，我们必须完成双螺旋融合。
周教授忧心忡忡：但融合度超过70%就可能引发不可逆的人格重构...
别无选择。陆远志握住林小芳的手，金色与血色纹路立即活跃起来，准备深度融合协议。
就在这时，指挥中心传来紧急呼叫：陆队！组织残余势力同时袭击了七个军事基地！他们想破坏我们的卫星网络！
陆远志与林小芳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同时开口，声音奇异地同步：
分头行动。
七号实验室的门滑开，老赵和猴子全副武装地站在那里。老赵的眼中闪着陆远志熟悉的战意：直升机准备好了，头儿。我们去哪个基地？
陆远志看向林小芳。她的血色纹路已经平静下来，但眼中的决心丝毫未减。
你去山西基地。她说，那里有的核心成员。我去处理卫星控制中心。
陆远志坚决反对，太危险了。你留在指挥中心远程协助。
林小芳的血色瞳孔微微收缩：我不是在请求批准，陆少校。作为全球纳米网络主控节点，我有责任...
陆远志突然捧住她的脸，金色纹路如阳光般绽放：而作为爱你的人，我有责任保护你。至少...至少等我们完成深度融合再去冒险。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她内心某个柔软的部分。血色纹路缓和下来，林小芳——更准确说是那个融合后的新存在——轻轻点头：
七小时。我们进行深度融合，然后一起面对。
周教授立即开始准备设备。老赵和猴子默默退出，去处理基地袭击事件。陆远志望着窗外的夜空，七座巨塔的光束在云层上投下不祥的倒影。
七天后，人类将面临终极抉择。而他和林小芳，或许将成为决定这个抉择的关键。
准备好了吗？林小芳轻声问，血色纹路在黑暗中如星河般闪烁。
陆远志握住她的手，金色纹路回应般亮起：为了人类。为了彼此。
当两人的额头相抵时，红金交织的光芒瞬间充满整个实验室，宛如微型超新星爆发。在那极致的光明中，陆远志最后感知到的是林小芳——或者说两个灵魂融合后的那个存在——传递来的思维波动：
「无论变成什么，我们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