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宫宫门到寝殿有一段距离，微弱的月光下下看起来像是水面，在风中轻轻晃动，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血腥臭味，像是多年未曾住人般。
这是长门宫，虽无皇后，没有主子，圣上不可能不让人将此处收拾干净，如今这副样子，倒像是几十年未曾打扫过。
水面往上半丈修了青石板桥，长满了青苔，有什么不明物体在上面走动，姚纤想到了鬼，她靠近黄恙：“我们还往里面走吗？”
“要不还是算了，怪渗人的。”黄恙颤着声说完，靠着宫门坐下。
两人两双眼睛远远地盯着桥对面的长门殿大门，仿佛里面住了人般充满未知的恐惧。
风吹来一片梨花，白白的，不像是这个季节该有的，姚纤与黄恙紧紧盯着地面的那片梨花，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伸手去捡，拿在眼前才发现不是梨花，而是丧服碎片。
此处诡异，两人同时起身，去拉宫门，却拉不动，反而听到门落了锁，随着她们的动作发出哐啷声响。
“被骗了。”黄恙语气有些微怒气。
“无论是否被骗，我们这两个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最终还是会到这长门宫来，”姚纤摇头，拉着黄恙的手，“来都来了，虽然害怕，但要弄明白，先皇后为何会死？”
那是一段秘史，知道的并不多，却也是秘而不宣的秘密。
小辈不知，老辈几乎都清楚，事关皇帝，自然不会轻易说出，关于先皇后，自然成了秘密中的秘密。
安静的长门宫忽然响起脚步声，有脚步声自然就不会是鬼，姚纤松一口气，紧紧抓住黄恙的手：“我们往里面走，趁着天未明，看看到底是人是鬼。”
好奇心起，很难再压下去，明知道去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两人皆陷入莫名亢奋之中，渐渐忘记了害怕，心中被一探究竟塞满。
“小姐，还是小心些。”
“自然。”
两人跨过河，来到紧闭的长门殿前，默契抬手将门往里推，尘封多年的长门殿忽然开门，里面传来一声巨响，将姚纤黄恙吓一跳。
“没人，可能是老鼠弄出的动静。”姚纤有笑，转身将门关上，掏出火折子徐徐吹亮。
“咳咳。”旁边黄恙一边咳嗽一边挥手拍打灰尘。
随着火折子带来的光，她呆住了，眼前出现一名老妇人，灰白头发与眉毛，脸上的褶子能夹死一只蚊子，浑浊的一双眼睛盯着她的，沙哑着嗓开口：“来者何人，既见娘娘，为何不跪？”
声音像鬼魅，将一旁姚纤的心脏吓得晃了三下，她不怕鬼，可忽然出现，声音、气息、呼吸都没有，若不是鬼，那就是个万分厉害的人。
看到老妇人胸前微微起伏，轻松一口气：“敢问您是？”
“我是皇后，此时此刻你们应该跪在地上。”
老妇人再次重复，姚纤愣住，小声问：“您是皇后？可是皇后早就死了，因为刺杀圣上，导致李忝被送到北疆呆了近二十年，去年冬季才受到密信，回上京。”
“李忝是谁？”
老妇人看向姚纤，浑浊的眼睛无法聚焦，她无法确定这名老者是否能看见她。
“先皇后冯芝久的儿子。”
“他没死？”
老妇人几乎是尖叫着出声，目光看向姚纤：“你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李云山那个老匹夫有这么好心？”
姚纤愣住，将火折子递到老妇人面前，仔细看了许久：“您当真是冯芝久？”
“自然，二十年前，我确实给李云山生了一子，恰逢宫变，李云山那三弟李云峰一口咬死我与他有染，他不信，对外说我喝毒酒死了，葬礼办得那叫一个轰轰烈烈，可我亲眼看着自己的葬礼，当真是讽刺。”
老妇人说着落下泪来，一双眼睛仿佛看见过去，笑着笑着像唱曲一般唱了出来：“都说人生无常，爱与恨瞬息万变哪。”
看着老妇人脸上的皮，姚纤忍不住问：“您当真是冯芝久？”
“自然，小姑娘若不信，将李云山叫来，我倒要看看他认还是不认。”
“娘娘，我名为姚纤，这是我的侍女黄恙，实不相瞒，我们此次前来，是为了救陛下，他可能中毒，再不去，便活不长了。”
姚纤说完后，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老妇人，她先是一愣，随后笑了：“老匹夫也有今天啊，当初就应该刺死他。”
“为何要刺杀他？”
“因为他没守诺，第一，他充盈后宫，成婚前分明答应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忍了，他毕竟是皇帝。第二，他纳那个贱人的儿子为太子，分明我是皇后，我的儿子才是嫡子，虽不是长子，但主要孩子一出生，也是嫡长子。第三，那个贱人说什么，他信什么，不杀他，难以解我心头恨。”
老妇人盯着我看了许久，叹着气说：“男人，总会为自己的错找理由，也会为自己的错转移话题，更会因自己的错迁怒女人，山盟海誓、生死相依又如何，都是笑话。”
老妇人忽然狂笑不止，随后说：“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合格的皇帝，长门殿有暗道，我画一个地图，你们跟着地图走，能走到承天殿。”
姚纤在思考，她行礼：“娘娘，能否让我们想一想？”
“可以，点个灯吧，我活着，在这皇宫中并不是秘密。”
烛灯亮起，共两盏，姚纤这才发现远处站着个人，头发也是花白，脸上褶子不多，笑起来非常和蔼。
“这我的身边的侍女，自小陪我长大，又随我一起进的东宫。”
圆桌前的女人微微点头，走到冯芝久身旁扶着她：“两位小姑娘有要紧事要办，倒不如信我们一次。”
想着出去也是死，如果密道有埋伏，也是死，结局都差不多，倒不如搏一搏，姚纤答应了：“好，劳烦娘娘指一条明路。”
“如画，去处理吧。”
“是。”
一刻钟后，如画捧着一面裁剪好的麻布，布上画着地道，冯芝久将麻布递给姚纤：“这是李云山所画，他在我这儿放了十几年，没想到这时候用上了。”
“多谢娘娘。”
“谢什么，救他，就是救天下百姓，若我没猜错，他的病应该与太子有关，而照顾他的女人应该是皇贵妃。”
姚纤望着她，忽然明白陛下宁愿欺骗全天下，也希望她活着，若非数十年的心结没被打开，根据李忝那张硬朗的脸来判断，冯芝久定是个美好的女子。
“娘娘猜的没错，舅舅虽被囚在镇国公府，对宫中的事态并不清楚，大致的情况早变成蝴蝶传到宫外，皇贵妃、太子殿下是想篡位，因为圣上想废太子。”
“谋划多年，终于有机会废了啊，上次见李颉，还是他六岁，小小年纪，竟将怀孕的丽妃推进御花园长湖，眼睁睁看着她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