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么感觉自己像块破抹布，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里甩了三百圈。
阳烛头熄了，眼前一黑，下坠的劲儿却没停。风刮得脸生疼，耳朵嗡嗡响，体内那七股乱劲还在横冲直撞，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像是有人拿刀在慢慢割他的经脉。他想骂两句，张嘴只喷出一口血沫子。
“穆映雪！”他吼了一声。
旁边没人应，但他知道她在。血契连着呢，断不了。
就在快砸进地里的前一秒，他咬牙把最后一点残力往掌心堆。空间掌的劲儿早该耗光了，可这时候顾不上那么多，五指一张，掌心蓝黑交错的光晕炸开，硬是把下坠的力道往两边推。
轰！
地面炸出个浅坑，碎石飞溅。两人摔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江么趴着，咳出一口带黑丝的血，抬手抹了把脸，袖子上全是红。
“还活着不？”他问。
“废话。”穆映雪从土里爬起来，双刀已经在手，眼神扫了一圈四周，“这地方……不对劲。”
江么撑着站起来，腿有点软。他低头看脚底，泥土混着焦骨和铁锈，踩上去黏糊糊的。远处那些山包不是山，是一堆堆巨兽的骸骨垒成的，骨头缝里还挂着破旗子，风吹一下就哗啦响。空气里一股子腐臭味，像是陈年血块晒干了又泡进尸水里。
“死过太多人。”穆映雪低声说。
“不止。”江么右眼一热，鬼瞳自动开了。他看见地上有无数暗红色的线，像蛛网一样铺满整片战场，全是从尸体里爬出来的，“这些人没走干净，魂都被炼过，成了战场养料。”
穆映雪皱眉：“谁干的？”
“还能有谁？玩命轨的呗。”江么活动了下手腕，绞索指咔咔响，“咱这是掉进老坟坑了。”
他伸手去摸乾坤袋，想找那截剩下的阳烛头点上。手指刚碰到袋子，怀里玉佩突然发烫，烫得他一哆嗦。紧接着，穆映雪“嘶”了一声，捂住后背。
“怎么了？”
“背纹……烧起来了。”她咬牙，“有人在叫它。”
话音刚落，正前方那堆最高的骸骨轰然塌陷。泥土翻起，白骨四散，一个巨大的半透明身影缓缓升起。
三丈高，头生双角，身上披着残破战甲，铠甲缝隙里飘着青烟。它没穿鞋，脚踩在骨堆上，每一步都让地面震一下。脸是模糊的，可那双眼睛一睁，江么膝盖就是一软，差点跪下去。
系统浮出一行血字：【存在等级过高，无法解析】。
江么心里咯噔一下。这还是头一回见系统认怂。
“别动。”他压低声音，“它不是冲咱们来的。”
穆映雪没说话，但双刀握得更紧了。她眉心的朱砂纹开始发烫，背上龙印也微微亮起来。
那巨人站定，目光扫过两人，最后停在江么脸上。
“天轨选中的人。”声音像钟声，震得人耳膜疼，“还有……命官的血脉。”
江么咧嘴：“您认错人了吧？我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少爷，哪轮得到我挑大梁？”
巨人不理他，转头看向穆映雪。
“你体内沉睡的，是傩神之印。”
穆映雪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三百年前，我斩下恶灵残躯，封于此地。”巨人抬起手，指尖划过自己模糊的脸，“我的肉身已毁，只剩一缕残魂守阵。而你们——”
他顿了顿，声音冷下来。
“踩着命轨裂口而来，一个是容器，一个是钥匙。”
江么翻白眼：“又是这套？我都听腻了。要打就打，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巨人没动，但地面突然裂开。
一道道裂缝从四面八方蔓延，泥土翻涌，一只只披甲的手从地下伸出来。接着是头、身子，全是穿着古老战甲的幽灵，眼窝里燃着幽火。它们爬出来，列成方阵，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刀尖朝下，对着巨人行礼。
江么咽了口唾沫：“我靠，这排面……比将军府阅兵还唬人。”
“你怕了？”穆映雪斜他一眼。
“我不怕，但我肾虚。”江么小声嘀咕，“死七回换的本事全在抽筋，再打一场我真得交代在这。”
巨人俯视两人，声音低沉。
“你们不该来。”
“不来能咋办？”江么摊手，“上面塌了，下面没路，总不能跳崖吧？”
“此地是封印核心，擅入者，魂归不得。”
“得，威胁完就开始画饼。”江么冷笑，“您老要是真想灭我们，刚才那一摔就能让我们变肉饼。既然没动手，说明您有事求咱俩。”
巨人沉默片刻。
“我要你们，唤醒傩神之力。”
穆映雪眯眼：“你不是傩神？”
“我是残魂，执念所化。真正的傩神之力，在你体内。”
“凭什么信你？”
“你不信也得信。”江么突然插嘴，“你看她背纹，现在是不是烫得跟烙铁似的？这玩意儿不听她的话，听它的。”
穆映雪没反驳。她确实感觉那印记在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巨人抬起手，指向战场深处。
“地脉将崩，恶灵残躯即将苏醒。若无人持傩神印重启封印，三日后，此界必乱。”
江么叹气：“合着咱俩是工具人呗？”
“你是命官血脉，天生与命轨相融。”巨人盯着他，“你每一次死亡，都在修正命数。”
江么一愣：“你连这都知道？”
“阎罗补丁系统，本就是傩神当年留下的‘命轨补丁’。”
江么差点笑出声：“啥？我这系统是二手货？”
“它是钥匙的一部分。”巨人声音低沉，“而你，是被选中的人。”
“放屁。”江么直接开骂，“我他妈是被吊死才激活的！谁选我了？老天爷瞎了？”
“你母亲留下的玉佩，就是凭证。”
江么低头看怀里的玉佩，还在发烫。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娘亲临死前攥着这块玉，说“别让人夺走”。
原来不是怕贼，是怕命轨找上门。
穆映雪突然开口：“你要我们做什么？”
“进入战场核心，以双生咒引动傩神印。”
“然后呢？”
“封印重开，恶灵残躯将现。”巨人双眼微闪，“你们必须斩它。”
江么翻白眼：“说得轻巧。那玩意儿要是好杀，你能剩个魂在这儿哭？”
“我可以给你们力量。”
“条件呢？”
“你们的命，归我调度。”
江么笑了：“哟，还想签卖身契？”
“这不是请求。”巨人抬起手，周身幽灵齐刷刷抬头，“这是命令。”
江么吐了口血沫子，活动了下手指。绞索指微微抽搐，黑绳在指节间若隐若现。
“行啊。”他说，“那你先告诉我——”
他抬头，直视巨人双眼。
“为啥非得是我？”
巨人没回答。
但地面震动起来。
裂缝中，无数幽火亮起，像是有东西正在苏醒。
穆映雪握紧双刀，背纹灼热到几乎要烧穿衣服。
江么站在原地，右手缓缓抬起。
他知道，这一波，血亏。
但他也清楚——
稳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