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光炸开的瞬间，苏逸感觉自己的骨头像是被从里往外拧了一圈。胸口那块纹路烫得不像血肉，倒像焊进皮下的烙铁，热流顺着经脉一路冲上脑门，眼前一黑，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滚水。
他没倒下，膝盖绷着，手指抠进地面锈渣里。
可意识已经不受控了。
画面一股脑往脑子里灌——太青山的湖底，一道裂开的地缝，底下长满了泛紫光的树根，像血管一样搏动。年轻的女人跪在石台上，怀里抱着个婴儿，脸上的泪还没干，手里却死死按着一块青铜碎片。
“别怕……妈妈只能这么救你。”
她声音发抖，可手没松。碎片贴上婴儿胸口，一道紫红色的影子从她掌心窜出，扭动着，嘶吼着，硬生生被压进那小小的身体里。
婴儿猛地睁眼，瞳孔是深紫色的。
苏逸猛地抽了一口气，像是被人当胸踹了一脚。现实里的冷风刮在脸上，但他还陷在记忆里出不来。他又看见养父林九舟被绑在金属架上，满脸是血，冲着女人吼：“你疯了？他还不会说话！你怎么下得了手！”
女人低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龙渊要钥匙……只有他能活下来。”
“放屁！”林九舟挣扎着，“他不是工具！他是人！是你儿子！”
女人没再说话，只是把脸埋进婴儿的襁褓里，肩膀抖得厉害。
苏逸喉咙发紧，想喊，却发不出声。那些事他根本不记得，可现在每一帧都清晰得像昨天发生过。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从小到大总做同一个梦——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背着他在山路上跑，身后火光冲天，嘴里一直念：“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原来不是梦。
那是真的。
“苏逸！醒过来！”
一声喊把他拽回现实。
陈梦瑶撑着舱壁站起来，脸色惨白，嘴唇发青，手里还攥着干扰器。她刚才被震飞出去，撞得不轻，可还是爬起来了。
基因舱的灯开始一格格亮起，像是某种倒计时。
“你妈……你还管不管？”她喘着气，声音都在抖，“再这样下去，咱们全得喂怪物！”
苏逸咬了一下舌尖，疼劲儿让他清醒了几分。他抬手抹了把脸，发现手心全是汗，混着血，黏糊糊的。
他转头看向母亲。
苏婉清瘫坐在墙边，手臂还在微微抽搐，那是神经芯片的余波。她看着他，眼神复杂得说不清是愧疚、心疼，还是害怕。
“你都知道了。”她嗓音沙哑，“是我把你变成这样的。”
“不是你。”苏逸开口，声音有点哑，“是他们逼你的。”
“可动手的是我。”她苦笑，“我亲手把你推进那个祭坛，亲手把蛟魂塞进你身体里。你说……我算什么母亲？”
苏逸没说话，慢慢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
“你知道林叔最后跟我说什么吗？”他盯着她的眼睛，“他说，‘你妈这辈子，就做了这一件错事——把你生下来’。”
苏婉清猛地抬头，眼里全是痛。
“但我告诉他，”苏逸声音低了点，“她也只做对了一件事——把我生下来。”
女人愣住，嘴唇颤了颤，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我不是为了完成任务才传鼎纹给你。”她抓住他的手腕，力气不大，但抓得很紧，“他们是想造一个听话的容器，可我把蛟魂封进去的时候，偷偷改了血脉印记。它认的不是命令，是亲缘。只要你活着，它就不会彻底被控制。这是我唯一能反抗的方式……也是我留给你唯一的护身符。”
苏逸胸口一震。
原来如此。
难怪《九鼎吞天诀》从不认别人，哪怕永生会抓再多实验体，也没人能激活第二尊鼎。因为这功法根本不是靠注射、改造就能复制的东西——它是血脉的继承，是母子之间的命脉相连。
他忽然懂了。
自己不是实验品。
他是反击的开始。
“所以你们母子情深，感天动地？”银发老人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带着点讥笑，“感人是感人，可惜——时间到了。”
他站在控制台前，手指悬在红色按钮上方。
“三百二十七个基因舱，两百一十四种变异体，融合蛟血、鲨骨、雷蝎神经束……全是为今天准备的猎杀者。你们以为躲在这破舱里就能逃？”
苏逸缓缓站起身，挡在母亲和陈梦瑶前面。
“你知道我最烦什么人吗？”他活动了下手腕，关节咔咔作响，“就是那种自以为掌控全局，其实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的老东西。”
老人眯起眼，“嘴硬解决不了问题。”
“我不用嘴硬。”苏逸笑了笑，“我用拳头。”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一阵刺耳的“咯吱”声。
第一具基因舱的玻璃裂了。
紧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
裂缝像蛛网般蔓延，营养液顺着缝隙往下淌，滴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一只布满鳞片的手从里面伸出来，五指如钩，指甲泛着金属光泽。
然后是第二只。
第三只。
整排舱体开始震动，机械臂自动收回，舱盖一个个弹开。腥臭的风扑面而来，夹杂着低沉的嘶吼和骨骼错位的“咔吧”声。
苏逸回头看了一眼。
陈梦瑶扶着苏婉清，两人缩在角落，一个拿着干扰器，一个手无寸铁。她们的脸色都不好看，可眼神都没退。
“待在这儿。”他对她们说，“别动。”
“你一个人？”陈梦瑶皱眉。
“又不是第一次。”他咧了咧嘴，“上次在城东菜市场，我还能一边炒蛋一边打翻七个混混呢。”
她说不出话来，只好点头。
苏逸转过身，双臂一振，体内两尊鼎同时轰鸣。紫气从皮肤下透出，像是血管里流的不再是血，而是液态的雷光。
他往前走了两步，正对着银发老人。
“你不是想知道钥匙怎么用吗？”他抬起手，掌心对准最近的一具破舱，“我现场教你。”
下一秒，他猛地挥手。
一道压缩到极致的紫光轰出，正中那具刚爬出来的怪物胸口。冲击力直接把它掀飞，撞塌了三具基因舱，残肢和液体溅了一地。
可更多的身影已经开始移动。
利爪抓地的声音，关节拉伸的声响，还有那一双双在昏暗中亮起来的、泛着绿光的眼睛。
苏逸没退，反而往前又走了一步。
他能感觉到胸口的鼎纹还在发烫，记忆里的画面也没散。他知道真相了，也知道自己的来路。
他不是谁的工具。
他是苏婉清的儿子。
是林九舟养大的混小子。
是他自己一步步打出来的苏逸。
“来啊。”他低声说，“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怪物。”
第一只变异体扑了过来，速度快得带出残影。
苏逸抬手，融兵鼎运转，手臂表面浮现出一层金属般的光泽。他一拳砸过去，正中对方下巴，骨头碎裂的声音清脆得像踩断树枝。
第二只从侧面袭来，他侧身避过，反手扣住它的脖子，御兽鼎一震，紫气顺着接触点炸开，那家伙当场抽搐着倒地，口吐黑沫。
第三只、第四只……
他越打越快，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每一次出手都带着吞噬的意图——这些家伙身上有能量，不多，但够他吃。
他张嘴，一口咬在一只怪物的手臂上。
血和肉混着某种粘稠的液体滑进喉咙，一股微弱的暖流在体内扩散。融兵鼎轻轻一吸，那点精华就被炼化了。
“你还真吃？”陈梦瑶看得眼皮直跳。
“饿了。”苏逸抹了把嘴，“蛋白质总得补充。”
又一头扑来，他抬腿踹出，正中胸口，直接把它踢得撞进舱堆里。可就在这时，背后一股寒意袭来。
他猛地侧身，一道利爪擦着肩膀划过，衣服撕裂，皮肤火辣辣地疼。
六只围了上来，呈半圆包抄。
苏逸站定，呼吸平稳，眼神冷静。
他知道这场仗不好打。
但他更知道——
这次，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回头看了眼角落里的两个女人。
一个是他亲妈，一个是他兄弟都抢着追的记者。
都挺能惹麻烦。
也都值得他拼一次命。
他咧嘴笑了下，活动了下脖子。
“谁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