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达屏幕刚闪出那个长条形轮廓，苏逸的手已经按在了船舷上。
他没说话，但陈梦瑶立刻明白了意思——有东西在靠近，而且不是自然漂浮的残骸。那轮廓移动得太稳，太准，像一把刀贴着海面滑过来。
她下意识去摸救生绳，手指刚碰到扣环，一道破空声撕开浓雾。
“低头！”
苏逸猛地将她拽倒，三支细长的黑影擦着头顶飞过，“咚”地扎进驾驶舱顶棚，尾羽还在震颤。一股淡淡的腥味顺着风飘来，像是铁锈混着腐烂的草药。
“箭？”陈梦瑶趴在地上，声音压得极低，“谁还能在这种鬼天气用弓？”
“不是普通的箭。”苏逸盯着那三支漆黑的金属杆，指尖微动，御兽鼎悄然运转。空气中的流动在他感知里变得清晰——每一丝风都有方向，每一点扰动都带着轨迹。
他忽然伸手，在离脸半尺的地方虚握一下。
“第二支，偏左三十度。”
话音未落，那支原本笔直插在舱顶的箭突然一震，箭头缓缓偏转，像是被无形的手掰过去了一截。
“它刚才……还想动？”陈梦瑶瞪大眼。
“带信号的。”苏逸冷笑，“永生会的小把戏。箭体内嵌了微型电极，能接收指令调整飞行路径，还能释放神经毒素。要是我们刚才站着不动，现在已经被标记了。”
“标记？然后呢？”
“然后就是一群疯狗从四面八方围上来。”他站起身，目光穿透雾气，“但他们忘了，我不仅能防，还能还手。”
他闭眼一瞬，御兽鼎全力催动。周围气流开始以肉眼看不见的方式旋转，形成两股螺旋状的力场。苏逸猛然睁眼，双手一扬。
“回去吧。”
那两支插在船上的箭同时拔出，调转方向，像被什么猛兽掷出一般，破雾而去。几秒后，远处传来“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金属扭曲的刺耳摩擦，仿佛整艘船被巨力砸进了水里。
“击中了。”苏逸说。
“你怎么知道？”
“听声音就知道是燃料舱炸了。”他蹲下身，从甲板缝里抠出第三支箭的残片，“这支我没让它走，融兵鼎直接熔了它的核心。你看这灰烬颜色，蓝中带绿，典型的G型神经抑制剂配方——永生会内部特供，外面买不到。”
陈梦瑶掏出记录仪拍下残渣：“他们怎么找到我们的？明明关了所有电源。”
“不是靠热源。”苏逸指向水面，“是这片雾本身有问题。它不是自然形成的，是某种装置释放的生物电粒子群，模拟雾气形态，还能捕捉声波和微弱电流。我们在呼吸，心跳，肌肉收缩，都会产生电信号，等于自己给自己打灯。”
“所以你是故意留着V-739追踪器，让他们以为我们没动？”
“对。他们看到信号静止，就会派近距离单位确认情况。结果没想到，等来的不是猎物，是反杀。”
陈梦瑶沉默两秒，忽然笑了一声：“你还真阴。”
“我这是礼貌回访。”他站起身，走到船边，“下去看看。”
“你又要下水？”
“总得把粘在底下的小玩意儿清干净。”他说完，Already脱掉外套，一个翻身潜入水中。
陈梦瑶趴在船沿，盯着那一圈扩散的涟漪。一分钟过去，水下毫无动静。又过了半分钟，她正要伸手去摸通讯器，苏逸猛地冒头，手里拎着一团湿漉漉的黑色网状物。
“果然有货。”他把东西甩上甲板，“仿生监听阵列，每个节点只有米粒大，靠海水导电传递信息。它们连成一张网，贴在船底，能把我们的位置实时传回去。”
“那岂不是……我们现在说话，他们也能听见？”
“曾经能。”苏逸一脚踩碎那团装置，“现在不能了。融兵鼎刚才顺带把它内部的共振结构全震散了，剩一堆废塑料。”
陈梦瑶松了口气，随即皱眉：“可刚才那艘快艇沉了，不代表没有别的。这种级别的追踪，通常不会只派一艘。”
“没错。”苏逸抹了把脸上的水，“所以我得做个决定。”
“什么决定？”
他没直接回答，而是盘腿坐下，闭上眼。呼吸渐渐放缓，胸口微微起伏，像是在跟某种节奏同步。片刻后，他睁开眼，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紫光。
“地磁波动比之前强了。”他说，“再过三个小时，风暴眼会打开一条通道，正好穿过一片强磁区。如果赶在那时候进去，航程能缩短一半。”
“但那地方设备会失灵，连指南针都乱转。”
“我知道。”他看向她，“可你也说了，常规路线要五小时以上。我们现在是活靶子，每多待一分钟，被围上的概率就翻一倍。”
陈梦瑶低头翻出海图，手指划过几条交错的等深线：“问题是，磁暴区里的浪向完全 unpredictable——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同步’？”
“我不是说了吗，这功法不吃亏。”苏逸笑了笑，“地磁变化会影响人体生物电，普通人会觉得头晕心悸。但我体内的双鼎反而能借这个势，像涨潮时划船，省力还提速。”
“你是说……你能吸收地磁能量？”
“差不多。每次呼吸都能炼化一点，虽然不多，但积少成多。”他活动了下手腕，“只要不碰断因果那种高阶能力，普通战斗没问题。”
陈梦瑶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问：“你妈最后那句话——‘别信任何人，包括我留下的痕迹’——你还记得吧？”
“记得。”
“那你现在这么笃定能靠地磁走捷径，是因为她的笔记？还是你自己感觉出来的？”
苏逸沉默了一下。
“是她写的没错，但验证靠的是我自己。”他抬起手，掌心朝上，一缕紫气缓缓升起，在空中画出一道波浪形轨迹，“你看，这是刚才我感应到的地磁脉冲频率。而她笔记里标注的‘共振点’，刚好吻合这个曲线。”
“所以你是用自己的身体当检测仪？”
“不然呢？”他收起手掌，“我又没实验室，总不能拿你那台破频谱仪去测天道规律吧。”
陈梦瑶没再问，默默把海图折好塞进防水袋。她转身走进驾驶舱，检查引擎状态。仪表盘亮起微弱的绿光，油量指针停在“?”处，勉强够支撑一次突进。
“复合引擎没问题。”她说，“推进器同步率百分之八十二，不算完美，但能扛住短时间高负荷运转。”
“那就够了。”苏逸穿上外套，“等雾稍微稀一点，咱们就走。”
“你不担心里面有什么？”
“担心也没用。”他靠在船舷上，望着前方灰白一片，“他们想让我们慢下来，我们就偏要加速。他们想让我们绕路，我们就直插核心区。这才是最让他们头疼的打法。”
陈梦瑶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刚才那两支箭回头的时候……你是怎么控制它们飞那么远还不偏的？”
“很简单。”他伸出手，指尖轻轻一勾。
空气中那道残留的紫色痕迹微微颤动，像一根看不见的线被拉紧。
“我让它们‘记住’了敌人的电波频率。”他说，“就像狗记住了主人的味道，闻着味儿就能扑上去。”
“所以你不是靠眼睛，是靠‘嗅觉’？”
“聪明。”他收回手，“御兽鼎本来就是控生物信号的。人也好，机器也罢，只要有电流活动，就有迹可循。”
船身轻轻晃了晃，海流似乎变得更急了些。远处的雾依旧厚重，但边缘已经开始泛出灰青色，像是黑夜即将退去。
陈梦瑶坐进驾驶座，手指搭在启动钮上：“大概还有两小时窗口期。你要休息一会儿吗？”
“不用。”苏逸站在甲板中央，双臂垂落，呼吸再次放缓。
紫气从他皮肤下隐隐透出，虽不耀眼，却稳定如心跳。周围的海水开始产生细微的旋涡，一圈接一圈向外扩散，仿佛整片海域都在与他共鸣。
陈梦瑶看着仪表盘上突然跳动的能量读数，低声说：“你现在的代谢速率……快到仪器都快跟不上了。”
“正常。”他睁开眼，“准备出发。”
她点点头，按下启动键。引擎低吼一声，螺旋桨搅动水流，快艇缓缓调头，朝着东方驶去。
雾仍在，但已不再寂静。
船尾拖出的水痕中，一抹淡紫若隐若现，随波荡漾，如同某种古老契约正在苏醒。
快艇驶出五十米后，苏逸忽然转身，望向来路。
他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刚才那种冷静判断的模样，而是像察觉到了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
“停车。”
“怎么了？”
“有人……还在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