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脚底刚落稳，那股从地底传来的震动又来了，比之前更密，像是谁在下面敲鼓。他蹲下身，手掌贴地，闭眼感应。
“不是地震。”他睁开眼，“是心跳。”
陈梦瑶皱眉：“你别吓我，沙地底下还能养个活物？”
“不，是金属在共振。”他站起身，从胸口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金属牌，边缘磨得发亮，显然是常年贴身带着。阳光斜照，牌面上九道浅刻的山影轮廓忽然泛起一层微光，和远处那九座山的形状严丝合缝，连角度都分毫不差。
“这玩意儿……会认路？”陈梦瑶凑近看。
“它本来就是地图。”苏逸指了指最左侧那座山尖，“养父留下的日志里提过，九鼎封印之地，唯有‘心钥’能引路。这块牌子，就是钥匙。”
话音未落，侧边沙丘后传来窸窣声。
一人从沙堆里爬出来，披着破旧斗篷，脸上一道疤从左眼角划到耳根，手里拄着半截锈铁棍。他喘着粗气，抬头看见苏逸手中的金属牌，瞳孔猛地一缩。
“你也……有这个？”他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苏逸没答，目光落在他腰间那串青铜铃上。铃身斑驳，但其中一枚正微微震颤，表面浮出一丝黑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催动。
“你谁？”苏逸问。
“老刀。”那人抹了把脸上的沙，“二十年前，跟一个姓苏的老头进过这片地界。他说要取鼎碎片，结果整队人疯了，互相砍，最后只剩我爬出来。”
陈梦瑶立刻后退半步：“你说的那个老头，是不是戴着这种牌子？”
老刀点头：“一模一样。他还说……这地方不能硬闯，得等‘黄沙引魂’的时候，风停、日斜、铃不动，才能走第一步。”
苏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皮肤下的鼎纹正在缓慢流转，尤其是靠近手腕那圈，隐隐发烫。他闭眼，意识沉入体内，《九鼎吞天诀》自动运转，三十六道纹路逐一亮起。
融兵鼎最先反应——它对着老刀腰间的铃铛发出强烈吞噬感，像是闻到了肉香的野狗。
镇魂鼎紧随其后，掌心浮现一道金纹，形如锁链，专破邪器。
“这铃有问题。”苏逸睁眼，“它不是普通法器，是魂控装置，能引人癫狂。”
老刀脸色变了：“你怎么知道？当年就是它响了一声，所有人就开始自残……”
“现在它又要响了。”苏逸盯着那枚泛黑的铃铛，“而且这次，不只是影响人。”
话音刚落，西北方向的地平线突然掀起一道沙墙，高达三米，像海浪般朝他们扑来。
“沙暴？”陈梦瑶迅速打开解码器，扫了一眼数据，“不对！空气里有高频声波，频率和铃铛共振一致——这是人为的！”
“不是沙暴。”苏逸眯眼，“是阵法。”
他一把抓住老刀的手腕：“把铃摘下来！”
“不能碰！”老刀猛缩手，“一碰就响，一响就死人！”
“我不怕它响。”苏逸冷笑，掌心镇魂鼎纹一闪，金光掠过指尖，“我怕它不响。”
他再次伸手，这次没等碰到铃铛，融兵鼎已自行发动。一股无形吸力笼罩铃身，锈迹开始剥落，露出内层暗金色的金属质地。
“这是玄门秘金。”陈梦瑶一眼认出，“军方禁用材料，能储存灵魂波动。”
“所以它是钥匙，也是陷阱。”苏逸五指张开，对准铃铛，“金属归我，魂气归镇。”
刹那间，铃铛剧烈震颤，黑气喷涌而出，化作一条细蛇般的影子直扑苏逸面门。
他不闪不避，镇魂鼎纹在掌心炸开一圈金环，迎着黑气一抓——
“啪！”
一声脆响，黑气如玻璃般碎裂，四散消散。
铃铛“当啷”落地，表面彻底失去光泽，变成一块普通废铁。
沙浪也在同一瞬间戛然而止，停在离他们不到十米的地方，随后缓缓塌陷，回归平静。
三人沉默片刻。
“你刚才……空手捏爆了魂影？”老刀声音发抖。
“不算捏爆。”苏逸甩了甩手，“是它太弱。真正的魂器不会这么容易破，这只是一个触发器，真正的阵眼还在下面。”
陈梦瑶低头看解码器：“地下三百米有巨大金属结构，密度异常高，形状……像是倒扣的鼎。”
“九鼎之一。”苏逸摸了摸胸口的金属牌，“它在回应我。”
老刀突然跪坐在地，喘得厉害：“你们真要下去？下面不是人待的地方。当年我们只走到第一道石阶，就有同伴开始流鼻血，接着眼睛出血，最后撕了自己的脸……”
“那时候你没有我。”苏逸看着他，“也没有这个。”
他扬了扬手臂，鼎纹在阳光下泛着青铜色光泽。
“你们承鼎人……真的不怕死？”老刀抬头。
“我不是不怕。”苏逸笑了笑，“我是知道，有些事不做，死了也不安生。”
陈梦瑶收起解码器：“军方信号已经锁定这片区域，十分钟内会有支援抵达。如果我们不想被围剿，就得在这之前进去。”
老刀咬牙，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皮卷，铺在地上。上面画着一条曲折的路线，终点标着一个鼎形符号。
“这是我拼了命画出来的。”他指着路线末端，“入口在前面干裂谷底，但只有一次机会。沙地会移动，昨天的路，今天就没了。”
苏逸接过皮卷，对比金属牌上的山影方位，确认无误。
“走。”
三人前行不足五百米，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宽约两米，深不见底。风从下面吹上来，带着一股陈年的铁锈味和某种说不清的冷香。
裂缝边缘，隐约可见石阶向下延伸，表面刻满紫色纹路，像是用血画上去的，又像是天然生成。
“这就是入口。”老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二十年前，我们就是从这儿下去的。”
陈梦瑶蹲下检查纹路：“这些符号不是现代文字，也不是古汉字，结构接近甲骨文，但多了些扭曲的笔画……像是某种封印符。”
苏逸蹲在裂口边缘，伸手探向石阶。
指尖刚触到紫纹，体内融兵鼎猛然一震，仿佛感应到什么极强的金属能量。
“下面有东西。”他收回手，“很大，很老，而且……还没死透。”
“什么意思？”陈梦瑶问。
“死物不会散发能量波动。”苏逸盯着那道紫纹，“但这上面有残留的意识痕迹，像是有人在反复念咒。这不是墓道，是牢房。”
老刀苦笑：“我就说不该叫王陵……该叫坟窟。”
“既然知道是坟窟，还敢来？”苏逸看他。
“因为我想知道，当年那个姓苏的老头，到底有没有活着出来。”老刀直视他，“还有，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逸没回答，只是抬起手，让金属牌对准石阶方向。
牌面山影与远处山脉再次重合，同时，那九道刻痕微微发烫，像是被点燃了引信。
“关系？”他轻声说，“可能是父子，也可能是工具。但现在不重要了。”
他迈步，一只脚踩上第一级石阶。
紫纹忽明忽暗，像是呼吸。
鼎纹在皮肤下轻轻跳动，融兵鼎的吞噬感越来越强，镇魂鼎则不断释放出防御性金光，抵御着从地底渗上来的阴冷气息。
陈梦瑶紧跟着踏上石阶，解码器调至静音屏蔽模式。
老刀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跟了上来。
风卷着沙粒打在石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苏逸站在第三级台阶，低头看那道紫纹。
纹路边缘，有一小块剥落，露出下面暗金色的金属内层。
他伸手抠了一下。
指甲刮过金属面，发出“吱”的一声轻响。
就在这时，地底深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翻了个身。
紫纹骤然亮起，整条石阶泛出幽光。
苏逸抬头，看见陈梦瑶正盯着他，眼神里有警告，也有信任。
他咧嘴一笑：“看来，人家知道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