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弯腰从光头尸体的战术背心里抽出一把备用弹匣，手指刚碰到金属，掌心就传来一阵灼热。他皱了皱眉，没扔掉，而是往地上一磕，弹匣外壳应声裂开，露出里面嵌着的微型信号发射器。
“又来这套？”他冷笑一声，指尖微动，融兵鼎在血脉里轻轻一吸，那枚芯片瞬间发黑、蜷缩，像被无形火焰烧成了灰烬。
陈梦瑶蹲在另一边，正用绝缘胶带裹住遥控器的电路板。“这帮人还真当咱们是傻子，留个活口当眼线，死了还能自动发定位。”她抬头看了眼苏逸，“你刚才那一招熔炼太显眼了，要是有高阶符师在场，立马就能察觉灵气波动。”
“我知道。”苏逸站起身，顺手把几块碎铁片扫进掌心，“但我不怕他们来找，就怕他们不来。”
话音未落，他忽然顿住，目光落在尸体胸口内袋鼓起的一角上。那布料颜色比外衣深，像是长期贴身存放的东西。
“等等，”他说，“还有货没清完。”
陈梦瑶挑眉，伸手过去一摸，指尖刚碰上布料，就感觉一股凉意顺着指腹爬上来。她动作一顿，慢慢将那物件抽了出来。
是个青铜罗盘，巴掌大小，边缘锈得厉害，表面刻着三个古篆——“归墟引”。指针不是普通的磁针，而是一条盘曲的小蛇，蛇头朝东，尾部微微翘起，像是随时要游走。
“这玩意儿……有点邪门。”她低声说，把罗盘放在沙地上，“你看它转得不对劲。”
果然，那蛇形指针根本不停，一圈圈疯转，但无论怎么晃动，最终总会猛地回摆，死死指向东方。
苏逸走近两步，右臂内侧那道紫纹忽然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撩起袖子看了一眼，纹路正泛着微光，忽明忽暗，节奏竟和罗盘的抖动隐隐同步。
“别碰它。”他抬手拦住陈梦瑶，“先断地气。”
她点头，迅速从背包里取出一块黑色绝缘布，把罗盘整个包住，再压上三块石头固定。可即便如此，布料底下还是透出一丝颤动，像是里面关着什么活物。
“你说……这是药王谷的人随身带着的？”她盯着那块布，“他们拿这个找什么？”
苏逸没答，脑子里却闪过一个画面——小时候养父书房里的旧地图。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用红笔画了条弧线，从西北荒漠一路延伸到东海某处，终点标了个叉。
那时候他还小，问那是哪儿，养父只喝了口茶，说：“小孩子别打听，那是埋命的地方。”
现在想想，那条路线的方向，和眼前这罗盘指的，几乎一模一样。
“把照片调出来。”他忽然说。
陈梦瑶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从平板里翻出一份扫描件。画面有些模糊，但能看清那张手绘地图的轮廓。她把屏幕移到罗盘上方，对准方向比划了一下。
“完全重合。”她声音低了下来，“不只是大致方位，连偏角都一致。你养父标记的终点，就是这指针锁死的位置。”
苏逸盯着屏幕，呼吸慢了一拍。他闭上眼，试着沉入识海。七尊青铜鼎静静悬浮在血脉深处，平时各守其位，互不干扰。可此刻，镇魂鼎突然轻轻震了一下，紧接着，其余六鼎也跟着共振起来，像是被什么远距离的东西唤醒。
一道意念毫无征兆地浮现：
“东溟有鼎，九龙子归其二。”
他猛地睁开眼。
“怎么了？”陈梦瑶察觉到他脸色变了。
“不是我想去。”苏逸看着她，声音很轻，“是它在叫。”
“谁？”
“第二尊鼎。”他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淡淡的青影，“镇魂鼎刚才传了个讯息——东海底下，有东西在等我。”
两人沉默了几秒。
风从墓道口吹进来，卷着细沙打在石壁上，发出沙沙的响。远处的震动早已消失，b组没再出现，也许已经被电磁箭逼退，也许躲在暗处观察。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块罗盘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药王谷卧底身上。他们也在找那个地方，而且找了很久。
“你信这玩意儿能指路？”陈梦瑶终于开口。
“我不信命，但我信体内的鼎。”苏逸弯腰揭开绝缘布，重新拿起罗盘。这一次，他没有避开那股寒意，反而让掌心贴紧铜面。紫纹再次发烫，仿佛与罗盘产生了某种共鸣。
“二十年前，我养父去了那里，再没回来。现在，它自己找上门来了。”
陈梦瑶收起平板，顺手把解码器切换到被动模式，确认周围没有信号泄露。“那你打算怎么去？坐民航？人家一看你名字，直接铐起来送药王谷领赏。”
“我没那么蠢。”苏逸扯了扯嘴角，“沙漠边缘有辆改装车，油加满了，备了十天补给。我早知道他们会来，也早就准备好了后路。”
“所以你是故意让他们发现的？”
“不是故意，是懒得躲。”他把罗盘塞进怀里，外衣一拉遮住，“他们想引我现身，我就让他们看见。但他们不知道，真正被钓的，从来都不是鱼。”
陈梦瑶看着他，忽然笑了下，“你还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
“吃亏是福这话，留给死人说。”他活动了下手腕，融兵鼎缓缓旋转，“活着的人，只讲究谁吞谁。”
他转身走向墓室出口，脚步沉稳。陈梦瑶跟上，顺手把光头尸体上的装备残件踢进角落，确保不留追踪源。
走出主墓室时，天已经快亮了。荒漠边缘的晨雾还没散，灰蒙蒙地罩着远处的沙丘。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百米外的岩缝旁，车顶装着太阳能板，轮胎宽厚，底盘高出普通车型一大截。
苏逸拉开驾驶座车门，把罗盘放进中控台下的暗格。陈梦瑶绕到副驾，背包甩上座椅，顺手打开导航仪。
“坐标设好了。”她递过设备，“按当前航速，十二小时后抵达最近港口。之后得换船，那片海域不让民用船只靠近。”
“没关系。”苏逸发动引擎，仪表盘亮起蓝光，“我又不是合法出海的。”
车子轰鸣着冲进晨雾，车轮碾过碎石，扬起一片黄沙。后视镜里，西夏王陵的入口渐渐被风沙掩埋，像是从未有人来过。
车内安静了一会儿。
“你说……东海底下真有一尊鼎？”陈梦瑶望着前方空旷的沙地。
“我不知道。”苏逸握着方向盘，目光盯着远方，“但我知道，只要它还在，我就必须去。”
她没再问。
导航屏幕上，一条红色航线笔直向东，贯穿整片大陆，终点扎进茫茫大海。
苏逸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罗盘。蛇形指针依旧死死指着前方，纹丝不动。
就像它早就知道，他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