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四十分钟，海面开始起伏。风从东南方向吹来，带着咸腥味，卷起一层层灰白浪花。苏逸站在甲板尾部，手搭在栏杆上，指节因用力微微泛白。他刚才把对讲机又试了一次，还是只有杂音。
陈梦瑶走过来，站到他旁边，声音压得很低：“雷达屏闪了三下，现在黑了。”
“关掉它。”苏逸说，“所有能发信号的东西都断电。”
她没问为什么，转身就往驾驶舱走。两分钟后，整艘船的灯光熄了一半，只剩下应急灯在舱底亮着微弱的黄光。
苏逸摸出声呐卡插进读卡器，屏幕刚亮起，波形图就跳得厉害。频率波动和老张给的“钟声三录”有七成相似，但多了一段尖锐的脉冲信号，像是人为叠加进去的。
他把卡拔下来塞回口袋，抬头看天。乌云压得更低，远处海平线被雾遮住，什么也看不见。
“他们来了。”他说。
话音落下的瞬间，右舷外侧传来破水声。两艘快艇从浓雾里钻出来，船身漆黑，看不出型号，但艇首装着圆筒状装置，正缓缓旋转。
苏逸一把拉住刚走出舱门的陈梦瑶，将她拽到主桅杆后方。下一秒，一道蓝白色光束划破空气，砸在船体中部。
爆炸声震得耳膜发痛。金属外壳被撕开一个大口子，燃油管破裂，黑烟混着火苗往上蹿。船身猛地一斜，倾斜角度超过十五度，桌上的设备全滑到了墙角。
“你没事吧？”苏逸低头看她。
陈梦瑶摇头，脸色有点发青，但手还稳稳抓着救生衣带子。
“待在这儿别动。”他松开她，猫腰贴着舱壁往前挪。
那两艘快艇已经靠了过来，一艘停在左舷，另一艘绕到船尾封住退路。六个男人顺着钩索攀上甲板，穿着战术背心，戴着夜视仪，手里拿的是电磁冲锋枪。
领头那人摘下头盔，露出一张晒得发黑的脸，鼻子断过，歪向左边。他用英语喊了一句，后面几个字夹着他加禄语，听不清内容，但意思明确——交出黑色存储卡和海底录音。
苏逸靠在控制台边上，背包还背在肩上。他慢慢把包放下来，拉开拉链，掏出一个空的防水袋，举起来晃了晃。
海盗们互相看了眼，三人朝他走来。其中一个伸手要抢袋子，另一个直接踹翻控制台，开始翻找设备。
就在那人弯腰的一瞬，苏逸动了。
他一步跨到最近的海盗面前，左手抓住对方手腕，右手按在枪管上。体内断因果鼎轻轻一震，融兵鼎的纹路在血脉深处亮了一下。
那支电磁枪瞬间失去光泽，表面出现锈斑，咔的一声碎成几截，零件掉了一地。
周围人还没反应过来，苏逸抬腿横扫，第二个人被踢中膝盖，整个人翻出去，撞在栏杆上滚进海里。
剩下那个愣了半秒，举起枪想射击，苏逸已经扑上来，一记肘击打在他太阳穴上。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没再动。
其他海盗全停住了，举着武器对准他。
那个首领模样的人站在五米外，眼神变了。他慢慢抬起手，示意其他人别开枪。
苏逸喘了口气，手臂上的伤口渗出血丝，混合着海水有点刺痛。他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半步，后背贴上断裂的桅杆。
这时候，体内的断因果鼎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强。
他眯起眼，盯着对面那个首领。对方脖子侧面有一道纹路，暗青色，像是烙上去的，形状扭曲，却让他觉得熟悉。
像极了九鼎吞天诀里的符文。
不是全部，只是其中一角。
那人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手摸了摸那道印记，嘴角扯了一下，没说话。
风刮得更猛了，甲板上的火被吹得东倒西歪。燃油还在漏，黑液顺着裂缝流进海里，扩散成一片油膜。
苏逸悄悄把手贴在甲板上。金属化的皮肤立刻感应到震动——除了这四个活人，船底还有东西在游动。体型不小，至少两米长，动作缓慢，像是在绕圈。
御兽鼎的能力还没完全激活，但他试过，只要附近有生物带金属元素或能量波动，就能产生微弱联系。
他闭了下眼，试着释放一丝意识。
远处海面，一条影子忽然转向，朝着船尾潜去。
海盗首领突然开口，这次说的是中文，口音很重：“你不该来这片海。”
“你们也不该动手。”苏逸说。
“我们不是抢东西。”那人冷笑，“是收债。”
“谁欠的？”
“三十年前，第一个听见钟声的人。”他抬起手，指着苏逸胸口，“你身上有那东西的气息。”
苏逸没答话。他感觉到那条大鱼已经游到船尾下方，正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三个海盗重新围上来，呈三角站位，枪口始终对着他。首领站在最后，没再往前。
“卡不在你身上？”那人问。
“在。”苏逸说，“但你拿不走。”
“杀了他。”首领下令。
三人同时扣动扳机。
苏逸猛地蹬地跃起，借着桅杆残架翻身躲进内舱走廊。子弹打在金属墙上，发出尖锐撞击声。他贴墙蹲下，迅速脱掉外套，把血迹多的地方翻进去。
外面脚步声逼近。他摸出声呐卡，塞进墙壁通风口的夹层里，再用一块脱落的隔热板挡住。
然后他沿着走廊爬到厨房后门，推开半扇变形的铁门，钻进了储物间。
陈梦瑶蜷缩在角落，手里攥着对讲机。看到他进来，眼睛睁大。
“你还活着？”
“暂时。”他压低声音，“等会可能会更热闹。”
“外面有多少人？”
“四个，死了一个，掉海里一个。”
“你怎么做到的？刚才那枪……”
“回头再说。”他打断她，“听着，等会有动静，你立刻从后舱跳海，往南游，别回头。”
“那你呢？”
“我得把他们引开。”他拍了下她的肩膀，“相信我，我没那么容易死。”
她咬着嘴唇，没再说话。
苏逸原路返回，在走廊拐角处停下。外面安静了几秒，接着传来脚步声，一个人走进来查看。
他等那人走过拐角，猛地出手，一手捂嘴，一手锁喉，拖进阴影里。对方挣扎了几下，很快瘫软。
他拿走对方的匕首，贴身藏好，然后从侧窗翻上甲板。
风更大了。乌云裂开一道缝，透出一点昏黄的光。
四个海盗分散站在甲板各处，正在搜查。首领站在船尾，低头看着海面，不知道在等什么。
苏逸伏低身子，沿着舱顶边缘移动。他能感觉到断因果鼎在体内持续震动，频率越来越快，像是在预警。
当他靠近船尾时，海面忽然翻起一圈波纹。
一条巨大的鲨鱼浮出水面，半个身子探出海，张嘴咬住一个正在查看燃油泄漏的海盗，直接拖进水里。
剩下三人全愣住了。
首领猛地转身，看向苏逸：“你干的？”
苏逸站在断裂的旗杆旁，双手垂在两侧，一句话没说。
“你能控兽？”那人声音变了，“不可能……那是被污染过的种群！”
苏逸往前走了一步。
“你说的钟声，是不是也在它们脑子里响？”
首领没回答。他抬起手，脖颈上的青铜纹路突然发烫，泛出暗红色的光。
苏逸感觉体内的鼎猛然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运转。
他站着没动，手慢慢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