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媚将阿紫的消息以及她那股势力的情况详细告知李晨时,言语间不自觉带出的一个细节,引起了李晨的注意。
“……阿萝派去的人回来说,阿紫那丫头,如今在那边混得风生水起,手下都叫她‘紫狐首领’,她对前去联络的人,问起我时,开口闭口还是‘大小姐’如何如何……”阎媚抚着肚子,语气带着几分感慨与追忆。
“大小姐?”李晨挑眉,这个称呼可不像普通侍女对主母的称谓,倒更像是某个家族内部、带着特定从属关系的旧称。
阎媚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嗯,这丫头从小就跟在我身边,是我们阎家……唉,都是过去的事了。她这么叫习惯了,改不了口。”
“媚儿,你这旧部,出现得正是时候!”
李晨眼中精光闪烁,走到悬挂的北疆地图前,手指点向阿紫活动的那片边境区域,“我们潜龙镇如今固守三郡,兵精粮足,但要想真正消除北患,甚至将来有所作为,就不能只守着城墙。草原广袤,部落纷杂,我们需要眼睛,需要耳朵,更需要一把能随时刺出去的尖刀!阿紫和她的人,熟悉草原规则,行事不受拘束,正是我们契入草原的最佳切入点!”
阎媚闻言,美眸一亮:“夫君的意思是?”
“资助她!”李晨断然道,“以她‘紫狐’的名义,暗中提供她需要的粮食、盐铁、武器,甚至是一些不涉及核心的医药。让她在草原上发展壮大,收拢更多小部落,打击敌对势力,成为我们在北方的屏障和触角!如此一来,我们既能获得草原的情报,也能借她的手,削弱乃至控制边境地区的突厥势力,成本远低于我们直接派大军征讨!”
“夫君此计大善!”阎媚抚掌称赞,随即又蹙眉,“只是……阿紫那丫头性子野惯了,未必肯完全听令行事。”
李晨笑道:“无妨。合作初期,不必要求她完全听令,只要大方向与我们一致即可。互惠互利,各取所需。待其实力壮大,与我们捆绑日深,届时自然有办法让她归心。此事,我让青山镇的赵顺去负责对接,他心思缜密,善于协调,正适合处理这等隐秘外联之事。”
计议已定,命令很快通过加密渠道传达至青山镇。
赵顺接到这个意想不到的重任,既感压力,又觉振奋,深知这是主公对他的信任与考验,立刻秘密着手安排与“紫狐”势力的联络与物资输送渠道。
就在李晨布局草原的同时,潜龙镇本身的发展也日新月异。
以工代赈修筑的水泥主干道如同强劲的动脉,将潜龙镇核心区与三郡之地紧密连接。
道路两旁,原本的荒地被规划成整齐的居民区和商业区。一栋栋采用水泥砖石结构、样式统一的民居拔地而起,吸引了大量外来人口定居。
商铺、酒肆、客栈、车马行鳞次栉比,叫卖声、谈笑声、车轮声不绝于耳,昔日边陲小镇的景象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充满活力与希望的新兴城市。
内城依旧是行政、军事和核心工坊区,戒备森严;而日益扩大的外城,则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与蓬勃的商机。
这一日,天光初晴,积雪未融。
外城新开的一家名为“四海茶馆”的铺子里,坐满了南来北往的客商和本地歇脚的居民。
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地讲着李布政使大破突厥、柳郡守智安百里的故事,引得满堂喝彩。
在茶馆不起眼的角落,坐着一位老者。老者约莫六十上下年纪,须发皆白,却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棉袍,看似寻常,但那双半开半阖的眼眸中,偶尔掠过的精光却显示出不凡的气度。
老者独自品着一壶最普通的粗茶,安静地听着说书,仿佛融入了这市井喧嚣,又似乎超然其外。
有熟识的茶客与他打招呼:“郭老先生,今日又来听书啊?”
被称作郭孝的老者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温和却略带疏离的笑容:“人老了,就爱凑个热闹。”
无人知道这老者的来历。
他是半月前独自一人来到潜龙镇的,租住了外城一间普通的民房,平日深居简出,偶尔会来这茶馆坐坐,或是去新建的学堂附近转转,看着那些奔跑嬉戏的孩童出神。
他言语不多,但偶尔与人交谈,引经据典,见解独到,让接触过他的人都不敢小觑。
有人猜测他是避祸的隐士,有人觉得他是游学的老儒,但谁也说不清他的根底。
郭孝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悄无声息,却已在潜龙镇这潭愈发深广的水中,漾开了细微的涟漪。
此刻,郭孝的目光掠过茶馆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向远处那巍峨的潜龙镇内城城墙,以及更远处工坊区隐约可见的烟囱,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与更深沉的思索。
“潜龙在渊……腾必九天。”郭孝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只是,这片天地,究竟能容你飞到多高?老夫……拭目以待。”
他放下几枚铜钱,拄着一根普通的竹杖,步履从容地离开了茶馆,身影渐渐消失在热闹的人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