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桥下的幽灵，王斌崩溃的序曲
跨线桥上，奥迪A6的车窗只降下一半，像一只窥探的眼睛。
王斌举着望远镜，镜筒冰凉的金属圈紧紧压着他的眼眶。桥下那两个蠢货的表演，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投射在他的视网膜上。
胖子那张肥脸上的恐惧不是装的，黄毛磕头时额头撞在水泥地上发出的闷响，也不是假的。
他们对着空无一人的桥洞深处，跪拜，哀求，仿佛那里站着一个无形的君王。
“……王斌在您面前，连个屁都算不上啊！”
这句话，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穿过望远镜的镜片，越过几十米的距离，精准地刺入王斌的耳膜，直抵大脑皮层。
他脸上的笑容，从嘴角开始，一寸寸地凝固，碎裂，最后垮塌下来。
什么情况？
王斌的第一反应是，这两个废物在演戏骗他。他们想私吞那二十万，所以编了这么个蹩脚的谎言。
可他们的恐惧，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根本不是演技。王斌自己就经常用这种恐惧来支配别人，他太熟悉这种味道了。
他放下望远镜，揉了揉眼睛，再次举起。
桥洞下依旧空空如也，只有穿堂风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像是鬼魂的舞步。
胖子和黄毛还在磕头，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举行某种邪门的仪式。
王斌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从尾椎骨升起，沿着脊柱，瞬间窜遍全身。他下意识地锁紧了车门，车内密闭的空间给了他一丝虚假的安全感。
“陈……陈大哥！钱我们拿到了！求您高抬贵手……”
胖子的声音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打着王斌脆弱的神经。
陈大哥？
哪个陈大哥？
一个荒诞到让他自己都想发笑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里冒了出来。
陈默。
不可能！
王斌猛地摇头，想要甩掉这个荒谬的想法。他的人明明亲眼看到陈默进了废弃工厂，那两个废物也亲口确认，人已经“处理”干净，脑袋都开花了。
一个死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还成了他们口中的“陈大哥”？
幻觉，一定是幻觉。或者是这两个蠢货吸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集体产生了幻觉。
他拿起放在副驾驶的另一部手机，拨通了黄毛的电话。
桥下，黄毛被突如其来的铃声吓得一哆嗦，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斌少”，脸都绿了。他惊恐地望向胖子，胖子也是一脸死灰。
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里，陈默做了一个“接听”的手势。
黄毛颤抖着按下接听键，开了免提。
“你们他妈的在那儿跟谁说话？”王斌的声音因为压抑着恐惧而变得尖利。
“斌……斌少……”黄毛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我们没跟谁说话啊……”
“放屁！我全看见了！你们跪在那儿磕头，嘴里喊着什么‘陈大哥’！你们是不是想黑我的钱？”
“没有！绝对没有啊斌少！”胖-子连滚带爬地凑到手机边，哭喊道，“是……是陈大哥他自己找上我们的！他没死！他就在这儿！他让我们给您带个话……”
电话那头，王斌的呼吸骤然停止。
他没死。
这三个字，像三道落雷，轰然劈在他的天灵盖上。整个世界，瞬间失去了声音，只剩下耳内疯狂的嗡鸣。
他没死。
他不仅没死，他还知道了一切。
他设计了这一切。
那个废弃工厂，那两个蠢货，这场所谓的“意外”，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圈套。一个他亲手挖好，然后兴高采烈跳进去的圈套。
自己花了二十万，请人来杀一个根本杀不死的人。不，更准确地说，是自己花了二十万，请陈默来看了一场自己导演的猴戏。
而自己，就是那只上蹿下跳，自以为是的猴子。
一股混杂着羞辱、愤怒和极致恐惧的浪潮，瞬间将王斌吞没。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凉了，手脚冰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他说……他说谢谢您的二十万启动资金……”胖子的声音还在从手机里传来，带着一种残忍的天真，“还说……他会好好活着，活到您……您进棺材的那一天……”
“啊——！”
王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将手机砸向挡风玻璃。手机被弹回来，屏幕碎裂，掉在脚垫上，胖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车里，死一般的寂静。
王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青筋暴起。他那张因为纵情酒色而略显浮肿的脸，此刻已经毫无血色，白得像一张纸。
他猛地转头，望向车窗外。
他仿佛看见，就在不远处的桥栏边，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影穿着一身廉价的夹克，身形消瘦，正静静地看着他，脸上带着那种他最熟悉，也最痛恨的，平静而嘲讽的微笑。
是陈默！
王斌的瞳孔缩成了针尖。他疯狂地揉着眼睛，再看过去时，那里又空无一物，只有风吹动着桥上的野草。
“鬼……有鬼……”他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双手在方向盘上胡乱摸索，想要立刻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
几百米外的一处高坡上，陈默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
他脑海中的【人情账本】，页面正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
属于王斌的那一栏，原本鲜红的“仇怨值”正在飞速褪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粘稠的黑色。
【王斌，对您仇怨值：（不共戴天）】
【数据转化中……】
【转化完毕。】
【王斌，对您恐惧值：（深入骨髓）】
【检测到目标精神状态极不稳定，已产生强烈心魔，获得新状态：疑神疑鬼（在该状态下，目标极易产生幻觉，精神持续衰弱，夜不能寐）。】
陈默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杀人，太便宜他了。
他要的，是让王斌永远活在自己亲手制造的噩梦里。让他每天睁开眼，都害怕镜子里会映出陈默的脸；让他每次听到电话铃响，都以为是来自地狱的催命符；让他下半辈子，都成为一个被恐惧追着跑的丧家之犬。
这，才是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复仇。
桥下，胖子和黄毛已经拿到了钱，两人抱在一起，喜极而泣。他们不敢多做停留，连滚带爬地钻进那辆破旧的五菱宏光，一脚油门，像是逃离地狱一样，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高坡上，陈默看着那辆绝尘而去的面包车，又看了一眼桥头上那辆仓皇掉头，轮胎在地面上划出刺耳尖啸声的奥迪A6，平静地收回了目光。
他拿出那部用来录像的新手机，将刚才那段胖子声泪俱下的“忏悔”视频，配上一个简单的标题——【王先生，您的二十万已查收，合作愉快】，通过一个匿名的网络邮箱，发送到了王斌的私人邮箱里。
做完这一切，他将手机卡取出，掰成两段，连同手机一起，扔进了路边的排水沟里。
所有痕迹，都被抹除。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最后看了一眼榕城县城的方向。
那片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土地，那座承载了他所有屈辱与荣耀的县城，此刻在他眼中，已经变成了一副遥远的风景画。
再见了，王镇长。
再见了，前女友。
再见了，榕城县档案局科员，陈默。
他转身，向着与县城相反的方向走去，身影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他想起了远在乡下的父母。那个叫周正国的男人说过，他的过去会被“抹除”，这应该也包括了如何向他的亲人解释他的“死亡”。他选择相信那个组织的能量。
他又想起了秦雅。
想起她在车里，那双比星辰还要明亮的眼睛，和那个带着托付与期许的吻。
【秦雅，对您人情值：（生死相随）】
这份沉甸甸的情感，是他踏入黑暗前，心中唯一的光源。
“等我。”
他在心里默念。
夜色渐深，城市的灯火在身后慢慢远去，前方的道路，隐没在无边的黑暗里。
陈默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块最普通的电子表，时间指向了七点五十分。
距离约定的八点，还有十分钟。
那条神秘短信上的地址，是城郊的一家名为“忘归”的旧书店。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
他加快了脚步。
八点整，陈默准时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上的风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
书店里很安静，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墨水混合的独特气味。一排排顶到天花板的书架，像沉默的巨人，将小小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一个穿着灰色对襟褂子，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柜台后，借着一盏昏黄的台灯，低头看着一本线装古籍，对陈默的到来恍若未闻。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书店里只有老人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就在陈默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时，老人终于缓缓抬起了头。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看着陈默，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
“你就是陈默？”
不等陈默回答，他又摇了摇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宣告一个既定的事实。
“不，从现在起，你不是了。”
老人说着，从柜台下拿出了一份牛皮纸袋，推到了陈默面前。
“这是你的新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