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风雨欲来玉兰巷，一枚棋子的妙用
出租屋里没有开灯，黑暗像浓稠的墨，将陈默包裹。窗外城市的霓虹，被老旧的窗框切割成破碎的光斑，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人情账本】的金色字迹，在他脑海中缓缓隐去，但那几个字却像烙铁一样，印在了他的意识深处。
“玉兰巷及曲阳市场周边地块……拆迁清理事宜。”
“王启宏。”
陈默的指尖在冰凉的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账本上冰冷的数据，此刻在他的脑海中，正与一张张鲜活的面孔重叠。
是孙大海那双浑浊但充满感激的眼睛，是他摊位上那些承载着一代人记忆的旧物。
是赵卫国憨厚的笑容，和他递过来那碗永远多加几块牛肉的面。
是赵青青低着头，耳根泛红，倔强又纯粹的模样。
这些人和事，像一幅幅生动的市井画卷，本只是他复仇之路上的背景板。可现在，宏发集团这只无形的巨手，要将这幅画卷连同画里的人，一同撕碎、抹平。
所谓的“清理事宜”，陈默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对王启宏那种人来说，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只是地块上的附着物，是需要被“清理”掉的成本。
一股烦躁感从心底升起。
他站起身，拉开房门，走进了深夜的玉兰巷。
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白日的暑气。巷子里很安静，大部分店铺都已经打烊，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忠实地守护着这条老巷的宁静。白天嘈杂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都已沉睡，只剩下空气中还未完全散去的，各种食物混合的烟火气。
一只花猫从墙头跃下，悄无声息地穿过巷子，消失在另一边的阴影里。
陈默的脚步很轻，皮鞋底踩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像一个幽灵，在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老街牛杂面”的门口。
卷帘门已经拉下了一半，但店里的灯还亮着。透过缝隙，能看到赵青青一个人在里面忙碌的身影。
她已经脱下了那件沾着油渍的围裙，换上了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正拿着抹布，仔细地擦拭着一张张桌子，然后将椅子一个个倒扣在桌面上。她的动作很慢，很认真，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擦完最后一张桌子，她直起腰，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她走到灶台边，从底下的小锅里盛出一碗清汤，一个人坐到角落的桌子旁，小口小口地喝着。
灯光从她头顶洒下，勾勒出她略显单薄的轮廓。那张总是带着一丝倔强和警惕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疲惫，但那双眼睛，在氤氲的热气中，依旧明亮。
陈默就在阴影里这么静静地看着。
他忽然觉得，自己下午在市场里的那番举动，不仅仅是为了从孙大海身上获取人情值，也不仅仅是为了敲打黄毛，埋下一颗棋子。
或许，在那一刻，他只是单纯地不想看到那个老人的希望，被一根棒球棍轻易地敲碎。就像现在，他也不想看到这个独自在深夜喝着清汤的女孩子，某天清晨醒来，发现自己赖以为生的小店，被推土机夷为平地。
复仇的火焰依旧在他胸中燃烧，但火焰旁，似乎有什么别的东西，正在悄然生长。它不是冰冷的算计，而是一种温热的、想要去守护的冲动。
他转身，无声地离开，重新融入更深的黑暗。
回到出租屋，那股烦躁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冷静。守护，也需要力量和手段。王启宏和王豹的会面，就是他切入这场风暴的第一个缺口。
金碧辉煌夜总会。
凤凰市最顶级的销金窟，安保森严，据说连一只苍蝇飞进去都要分公母。钻石888包厢，更是只有王启宏这种级别的人才能使用的专属场所。
想混进去，难如登天。
但陈默的字典里，没有“难”字，只有“怎么办”。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枚刚刚被他收服的棋子身上。
他拿出手机，调出一个被他备注为“棒球棍”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传来黄毛惊恐又压抑的声音，背景里还夹杂着麻将牌的碰撞声和女人的嬉笑声，显然是在某个娱乐场所。
“喂？哪……哪位？”
“你的手，接好骨头了？”陈默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问候一个老朋友。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麻将声和嬉笑声戛然而生，紧接着是椅子被撞倒和仓皇跑动的声音。几秒后，黄毛的声音再次响起，已经带上了哭腔和剧烈的喘息。
“大……大哥！是您啊！我……我在，您有什么吩咐？”
陈默能想象出他此刻屁滚尿流的样子。他意念微动，【人情账本】上，黄毛对他的数值清晰浮现。
【黄立，对您仇怨值：-1800（极度恐惧）】
【当前情绪：恐慌（如同接到阎王索命电话）】
很好，恐惧是最好的控制器。
“给你五千块，不是让你去潇洒的。”陈默的语气依旧不紧不慢，“我给你一个挣更多钱的机会，要不要？”
“要！要！大哥您说，上刀山下火海，我黄立绝不皱一下眉头！”黄毛赌咒发誓，生怕说慢了半秒。
“明天晚上，金碧辉煌夜总会，钻石888包厢。”陈默直接说出了地点，“我要进去。”
电话那头的呼吸猛地一滞，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过了好几秒，黄毛才用一种比哭还难听的声音哀求道：“大哥，您饶了我吧！金碧辉煌……那不是我能去的地方啊！钻石888，那是宏发集团大老板王启宏的专用包厢，门口站着的都是豹哥最信任的心腹！我……我连靠近一百米都做不到啊！我要是敢往那凑，豹哥会把我沉到护城河里的！”
“王豹，明天晚上也会在？”陈默敏锐地抓住了关键信息。
“在！肯定在！王启宏老板的局，豹哥都是亲自带人看门的！”
“那就好办了。”陈默的语气轻松起来，“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偷、抢、骗，或者去求你那个豹哥。明天晚上八点前，我要一套金碧辉煌服务生的制服，还要一张能进出后场的员工卡。办好了，我再给你一万。办不好……”
陈默没有把话说完，但那沉默带来的压迫感，比任何威胁都更让黄毛感到窒息。
“大哥，这……这不是钱的事啊！这是要命的事啊！”黄毛快要崩溃了。
“你的命，现在在我手里。”陈默的声音冷了下来，“别忘了，我知道你的一切。你欠太阳城赌场的两百多万，如果王豹知道你拿了我五千块，你猜他会怎么想？是帮你还债，还是把你剩下的手脚也打断，让你去街上要饭还？”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黄毛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上。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一边是可能会死的任务，另一边是现在立刻就会死。
“……我……我该怎么把东西给您？”黄毛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但终究还是选择了屈服。
“明天晚上七点半，金碧辉煌后门的垃圾中转站，把东西放在最里面的那个蓝色垃圾桶后面。”陈默说完，不等对方回应，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着远处那栋在夜色中依旧灯火通明、鹤立鸡群的宏发集团大厦。
王启宏，王启年，宏发集团……二十年的旧账，是时候开始清算了。
而玉兰巷，将是你们这座腐朽大厦，崩塌的第一块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