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后,那向来清高矜持的语调带着一丝难掩的酸涩。
“这帝俊登临妖帝之位,竟未忘洪荒苍生福祉,其心胸格局,确非东王公那等志大才疏、只知争权夺利之辈可比。
今日之后,整个洪荒生灵,皆欠他妖族天庭一份天大因果!”
元始这一下泄露了心底那份被超越、被引领的不甘。
太清老子头顶天地玄黄玲珑塔垂下缕缕玄黄之气。
面容古井无波,唯有深邃眼眸中倒映着星河变幻、本源奔流,仿佛在穷尽推演大阵的终极奥秘。
良久,才捻着雪白长须,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与…………羡慕。
“二弟,你着相了,帝俊道友与太一道友,是父神盘古双目所化先天神圣,身负九九至尊命格,生来便注定统御诸天。
如今驾驭混沌,反哺乾坤,行此无量功德之事,其道途……已然超脱藩篱。”
目光投向那阵眼中心皇气冲霄的帝俊身影,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洪荒为本,气运为基,功德为引……观此煌煌大势,这两兄弟……纵无道祖所赐鸿蒙紫气……怕亦能……自成其道!”
此言一出,元始与通天皆是一震!
自成其道?
那可是超越圣位、直指大道本源的传说境界!
通天的眼神瞬间变得炽热无比,他猛地转头看向老子:
“大兄,你是说……这无休无止汇聚的天道气运与功德金光……”
望向那几乎将天庭淹没的,怕不是连圣人都要为之眼红疯狂的功德之海,声音艰涩,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疯狂,
“就这一条一条……无需鸿蒙紫气的通天坦途?!这……这如何能不令人妒忌欲狂?!”
老子微微阖目,似乎也被自己的推演结论所震撼,只是轻轻颔首。
那份平静下,是道心深处翻涌的惊涛骇浪。
“走吧!”
老子霍然睁开双眼,眸中清光湛然,压下所有杂念。
“这是恩泽万古,福被洪荒之旷世盛事!吾盘古正宗三清,岂能缺席?
当亲赴天庭,为帝俊,太一二位道友贺!”
话音落,三道清光不再迟疑,撕裂空间,化作三道横贯天宇、威严肃穆的恢弘光柱,直射三十三重天至高凌霄殿!
金色本源洪流,裹挟着再造乾坤的无上伟力,平等地洒落在洪荒每一寸土地。
然而对这饱受摧残的西方大地而言,这份恩泽,无异于再造乾坤的甘霖!
昔日的西方何等惨淡?
魔祖罗睺自爆须弥山,那一役几乎抽干了西方最后的灵脉,炸碎了大地本源。
放眼望去,赤地亿万万里,焦山枯水,灵气稀薄如游丝,只有靠近须弥山残骸的极西之地。
依靠着当年麒麟族举族悲壮献身所化的亿万里麒麟山脉,才勉强维持着约莫四分之一的土地尚存一丝绿意生机与微弱灵脉搏动。
然而此刻,自苍穹垂落的金色光雨,温柔地浸润着每一寸焦渴的土地。
奇迹在枯寂的大地上疯长!
龟裂的焦黑土壤贪婪吮吸着本源之力,几乎在瞬间便被染成肥沃的玄黑;
无数嫩绿的芽尖如同沉睡万载的精灵,争先恐后地钻破地壳,舒展着柔弱的叶片,迎着星辉与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节生长。
荒芜的山岭披上新绿,枯竭的河床重新渗出清泉,生机像沸腾的潮水,迅速淹没了曾经占据主导的死寂焦黄。
不过片刻功夫,整个西方大陆,竟已笼罩在一片欣欣向荣、容光焕发的醉人翠色之中!
须弥山,这个西方苦难最深重的核心之地。
昔年罗睺自爆的中心点,巨大的创口深可见地肺,地火毒烟于此喷涌了无数元会,是西方灵脉断绝、生机溃败的根源象征。
此刻,金色洪流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沿着残存的破碎地脉脉络,汹涌灌注。
那狰狞可怖、深不见底的巨大创口,边缘处开始闪烁起柔和的、如同玉石般温润的修复光芒。
焦黑的山石裂缝中,竟也奇迹般钻出了几株嫩绿的幼苗,顽强地摇曳在残余的混沌煞气之中。
大地深处传来低沉而有力的脉动,那是沉寂亿万载的西方地脉核心,在磅礴生命本源的滋养下,正缓慢而坚定地重新搏动、弥合!
接引道人与准提道人并肩而立,默默注视着这片他们魂牵梦萦、呕心沥血想要复兴的家园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复苏。
这本该是狂喜的盛事,然而……
“呜……呜……”压抑的,如同孤狼悲鸣般的哭声打破了灵山脚下短暂的宁静。
准提望着脚下飞速蔓延的绿色,看着远处须弥山创口边缘那抹刺目的新生翠色,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
猛地双手抱头,身体剧烈颤抖,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在布满风霜尘土的脸上冲刷出深深的沟壑。
滴落在刚刚萌发的新草嫩叶上,竟发出“嗤嗤”微响,仿佛连草木也感受到了那份灼心的悲苦。
“师兄啊!师兄……”
准提泣不成声,声音嘶哑破碎。
“你我二人…耗尽心血…舍弃面皮…万般谋算…一心只为西方能有重光之日,生灵能有喘息之机……夙兴夜寐,不敢有一日懈怠……可到头来,到头来啊!”
准提骤然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片生机勃勃的绿色,手指颤抖地指向东方天庭的方向,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泣血,
“西方每一次复苏的希望,每一次大地的回春!
第一次,是东方的青寰道友,以净世白莲涤荡魔氛,三光神水滋养枯泉!
第二次,是麒麟族慨然赴死,以全族血肉神魂,铸就那绵延亿万里的麒麟山脉,悲歌泣血!
这第三次!第三次啊!
又是东方的帝俊、太一!
是这两兄弟引动周天星斗,运转无上大阵,夺混沌本源反哺洪荒!
才让我西方大地,终得见这……这遍野绿意盎然!”
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道袍都被撕裂:
“师兄!你说!你我兄弟二人,堂堂西方共主,渡尽西方苦厄……可这复兴之功,皆系于东方先天神圣之手!
吾等师兄弟二人算什么?
究竟算什么?!
面对此情此景,拿什么去向西方苦苦挣扎的兆亿生灵交代?
拿什么去背负这西方天地气运之重?”
不甘与无力感彻底将准提淹没,余下的话语,只剩下悲恸至极的无言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