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皇城之内,却有两处地方灯火通明,气氛迥异。
一处是皇宫的御书房,另一处,则是鬼王府。
墨九渊在府门前与凤千羽分别,他伸手,习惯性地为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鬓发,动作自然而亲昵。
“宫里那个老头子,现在怕是坐立难安,我去看看他还能耍出什么花样。”他语气轻松,仿佛不是去面见君王,而是去邻居家串门。
“你小心。”凤千羽叮嘱道,虽然知道他的实力深不可测,但皇宫毕竟是龙潭虎穴,暗藏的凶险无人知晓。
墨九渊低笑一声,俯身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放心,这世上能伤到我的人还没出生。倒是你,审问犯人这种粗活,别脏了你的手。若那小子不老实,直接废了四肢,扔进蛇窟,我保证他什么都说。”
简单粗暴的建议,充满了独属于鬼王的霸道与血腥。
凤千羽无奈地白了他一眼,却也知道,这是他对自己的另类关心。
目送着墨九渊的马车消失在夜色中,凤千羽脸上的最后一丝柔情也随之敛去。她转身,清冷的目光扫向赤炎。
“备车,去天牢!”
……
天牢,是整个东陵国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方。
它位于皇城的最北角,阴暗,潮湿,终年不见天日。这里关押的,都是罪大恶极的朝廷重犯,每一个进来的人,都别想再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当鬼王府的马车停在天牢门口时,那几个守门的狱卒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跪了一地。
“参……参见王妃殿下!”
凤千羽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径直走了进去。天牢的典狱长是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此刻却像只温顺的猫,一路小跑地跟在后面,腰几乎弯成了九十度,谄媚地笑着。
“王妃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不知殿下想提审哪个不开眼的畜生,小的这就给您带路!”
“废太子,墨景轩。”凤千羽吐出几个字,脚步未停。
典狱长心头一颤,连忙在前面引路,七拐八绕,向天牢的最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空气就越是污浊。腐烂的霉味、血腥味、还有排泄物的臭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能让人窒息的气息。走廊两侧的牢房里,不时传来犯人痛苦的呻吟和绝望的咒骂。
这里,就是人间地狱。
终于,在最深处,一间独立的水牢前,典狱长停下了脚步。
“王妃殿下,就……就在这里了。”
凤千羽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她站在栅栏外,目光穿过昏暗的火光,看向牢房里的那个人。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高高在上的东陵太子,此刻正像一条死狗般蜷缩在湿冷的稻草堆里。他的太子蟒袍早已被扒去,换上了一身肮脏的囚服,头发散乱,满脸污秽。丹田被废,他连抵御这刺骨寒意的能力都没有,冻得瑟瑟发抖。
听到脚步声,墨景轩缓缓抬起头。当他看到站在外面的凤千羽时,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疯狂的恨意。
“凤千羽!你这个贱人!你还敢来见我!”他挣扎着扑到栅栏前,用嘶哑的嗓子怒吼,“你来看我笑话的吗?我告诉你,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凤千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她没有说话,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块洁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刚才被他吼声溅到的一点空气中的飞沫。
这个极具侮辱性的动作,瞬间点燃了墨景轩所有的怒火。
“你……”
“吵死了。”凤千羽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如冰,“墨景轩,收起你那可怜的自尊吧。你现在,连让我看笑话的资格都没有。”
她顿了顿,将那用过的丝帕随手扔在地上,仿佛丢弃什么垃圾。
“我来,是告诉你一件事。你的好父亲,丞相凤翔,死了。”
墨景轩的怒吼戛然而止,脸上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凤千羽继续用平淡的语气,陈述着一个残酷的事实:“就在半个时辰前,丞相府走水,凤翔被人一剑封喉,死在了书房。动手的人很专业,是天蝎阁的杀手。”
“天……天蝎阁?”墨景轩喃喃自语,眼中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恐惧。
“看来你听说过。”凤千羽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的盟友,在你倒台之后,第一时间就派人清理门户了。凤翔是第一个,你猜,下一个会是谁?”
这句话,如同九幽之下吹来的寒风,让墨景轩浑身一颤。他不是傻子,他瞬间就明白了自己所处的境地。
他被抛弃了!而且,他成了那个需要被“清理”掉的活口!
“不……不可能!”他疯狂地摇着头,脸色煞白,“他们答应过我的!只要我登上皇位,他们……”
“他们答应过你的,是扶持一个听话的傀儡,而不是一个进了天牢的废物。”凤千羽无情地打断了他,“一个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却知道太多秘密的废太子……你觉得,你的盟友会留着你过年吗?”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墨景轩。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幻想,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是一枚棋子。一枚如今已经毫无用处,随时会被棋手扔掉的弃子。
“啊——!”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悲鸣,双手死死抓住栅栏,指甲因为用力而迸裂,鲜血淋漓。
“告诉我!他们是谁!我要杀了他们!我一定要杀了他们!”他状若疯魔。
凤千羽冷冷地看着他:“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或许,我能帮你报这个仇。否则,你就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水牢里,等着天蝎阁的杀手,来取你的性命。相信我,他们的手段,会比死有趣得多。”
在死亡的威胁和复仇的诱惑下,墨景轩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吐了出来。
“我……我不知道他究竟是谁……我只知道,所有人都称呼他为‘先生’……”
“他从不露面,一直都是通过一个人与我联系。那个人,是京城‘多宝轩’古玩店的掌柜,叫……叫钱三。”
“他们答应我,只要我能配合北燕国的使团,在和谈中让步,将北境的‘黑铁山’的开采权让给北燕,他们就会助我登基……”
多宝轩!钱三!先生!
一个个关键的线索,从废太子的口中吐出,拼凑出了一张更加清晰的巨网。
凤千羽的眼中精光一闪,她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已经彻底沦为废人的前太子,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去。
“凤千羽!你答应过我的!你会帮我报仇!”墨景轩在身后声嘶力竭地嘶吼着。
凤千羽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留下了一句冰冷的话语。
“我会的。我会把他们,一个个,都送到地下去见你。”
走出天牢,清冷的月光洒在身上,驱散了牢内的阴晦。
凤千羽深吸一口气,对着等候在一旁的赤炎,下达了新的命令。
“封锁多宝轩!把那个叫钱三的掌柜,给我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另外,派人去查,京中所有被尊称为‘先生’,且与北燕国有牵扯的朝中大员!一个……都不要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