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上,寒风刺骨。
凤景瑞身披一件厚重的紫貂披风,站在冰冷的城楼上,遥望着京畿卫大营的方向。那里,火光冲天,喊杀声和战鼓声,即使隔着数里之遥,依旧清晰可闻。
“哼,困兽之斗。”
他嘴角噙着一抹不屑的冷笑,对着身旁同样披着华贵裘衣,却冷得瑟瑟发抖的淑贵妃说道:“母妃请看,我那好父皇,终于坐不住了。他以为,凭着这点残兵败将,虚张声势,就能吓到我吗?”
淑贵妃强作镇定地笑了笑,依偎在凤景瑞身边,柔声道:“瑞儿天命所归,区区叛逆,何足挂齿。只是这天寒地冻的,陛下何必亲自在此督战,还是回宫歇息吧。”
“不必。”凤景瑞一摆手,眼中闪烁着一种病态的兴奋,“朕就要在这里,亲眼看着他们是如何冲上来,然后,又是如何在我西山锐士的铁蹄之下,化为齑粉!”
他认定,这是凤云天的最后一搏。只要今夜,将这股反扑的势头,狠狠地碾碎,那么整个京城,乃至整个东陵,就再无人敢反抗自己。
“传令下去!”凤景瑞对着身后的将领高声道,“命各门守将,严防死守,不许放一个叛军进城!朕要让他们,血染护城河!”
“遵命!”将领轰然应诺,匆匆下去传令。
城楼之上,所有叛军的注意力,都被城外那片喧嚣的战场,牢牢吸引。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城市的另一端,一场真正的,致命的突袭,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
安北门。
厚重的城门,在“吱呀”的摩擦声中,被从内部缓缓拉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门外,赵无极按着刀柄,浑身肌肉紧绷,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门内,安北门守将李牧,脸色煞白,满头大汗。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亲手为京畿卫的大军,打开京城的门户。
“赵……赵将军,快!”
赵无极没有废话,一个手势。
身后,一千名京畿卫的精锐将士,如同黑色的潮水,无声无息地,顺着那道门缝,涌入了城内。他们每一个人,口中都衔着木条,行动之间,除了甲叶偶尔的轻微碰撞声,再无半点杂音。
“李将军,守好这里。”赵无极最后一个入城,对着李牧,沉声说了一句。
李牧重重地点了点头,看着这支如狼似虎的精兵,消失在街道的黑暗中,他知道,自己这次,赌对了。
……
而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角。
一座守备森严的府邸之外,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悄无声息地,翻上了高墙。
凤千羽潜伏在屋檐的阴影之中,冰冷的目光,锁定在了书房里,那个正在焦急地来回踱步的叛军将领身上。
此人,是西山锐士的一名副统领,负责皇城之外的巡防调度。也是淑贵妃的远房侄子,凤景瑞的心腹之一。
“报!将军,城外叛军攻势很猛,但都被我们挡在了护城河外!”一名亲兵冲进来禀报。
“知道了!”那副统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一群乌合之众,能掀起什么风浪!传令下去,让弟兄们打起精神,别让那老不死的,冲进城来脏了地方!”
他刚刚说完,正准备端起茶杯喝口水。
突然,他感觉脖颈处,微微一凉。
他下意识地,想要低头去看。
“噗。”
一截锋利的弩箭,从他的喉咙前方,透了出来,带出一蓬血雾。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不解。他至死,都不知道,这支箭,是从哪里射来的。
凤千羽收回了追魂弩,看都没看书房内瞬间爆发的混乱,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扑向了下一个目标。
今夜,她就是索命的死神。
凡是在她那份“猎杀名单”上的叛将,都将,在劫难逃。
……
广济仓。
作为叛军最重要的粮草重地,这里的守卫,不可谓不森严。
足足有三百名西山锐士,将这里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只可惜,他们所有的防御,都是对外的。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会有敌人,神兵天降般地,出现在他们的内部。
当赵无极带着他的一千精锐,在户部主事王谦的指引下,从粮仓后方最薄弱的围墙,悄然摸进来时,那些守卫,还在火堆旁,吹嘘着自己在新朝建立后,能得到何等丰厚的赏赐。
“动手!”
赵无极冰冷的声音,就是进攻的信号!
一千名京畿卫将士,如同猛虎出笼,从黑暗中,扑向了那些毫无防备的守卫!
战斗,在瞬间爆发!
但,这根本不是一场对等的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京畿卫的将士们,心中憋着一股被围困多日的恶气。此刻,他们将这股气,全部化作了手中的刀锋,狠狠地,劈向了眼前的敌人!
“敌……敌袭!”
凄厉的惨叫声,终于响起,但很快,便被刀锋入肉的声音所淹没。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战斗,便已结束。
“放火!”
赵无极没有丝毫停留,下达了最终的命令。
早已准备好的火油,被泼洒在堆积如山的粮草之上。一支支火把,被扔了进去。
轰——!
冲天的火光,瞬间腾起!
干燥的粮草,遇到了烈火和火油,如同火山喷发一般,爆燃开来!巨大的火柱,直冲云霄,将半个夜空,都映照得一片通红!
……
皇城之上。
凤景瑞正志得意满地,听着城外那渐渐减弱的喊杀声,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看来,我那父皇,也不过如此。”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
一股刺目的红光,突然从城西的方向,亮了起来,将他那张得意的脸,映照得一片惨白。
“那……那是什么?!”淑贵妃发出一声惊呼。
凤景瑞猛地转过头,瞳孔,在看到那冲天火光的一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广济仓……那是广济仓的方向!”一名将领,用颤抖的声音,惊恐地喊道。
“不……不可能……”凤景瑞的身体,晃了晃,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终于明白了。
城外的喊杀,是假的!是佯攻!
真正的杀招,在这里!在这里!
“报——!”
一名信使,连滚带爬地冲上城楼,声音里带着哭腔,“殿下!不好了!广济仓……广济仓被烧了!我们半个月的粮草……全完了!”
“报——!殿下,巡防营的王副统领,刚刚……刚刚被发现死在了书房里!一箭封喉!”
“报——!殿下,城南李将军遇刺身亡!城北大营哗变!”
一个又一个的噩耗,如同一柄柄重锤,接连不断地,狠狠砸在凤景瑞的头上!
他感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
他输了。
输得如此彻底,如此狼狈。
他盯着那片仿佛要将天都烧穿的火光,又看了看城下,那些因为粮仓被烧而开始出现骚乱的叛军。
一股极致的羞辱与狂怒,冲上了他的脑海!
“噗——!”
又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凤!千!羽!”
他发出了野兽般,绝望而怨毒的咆哮。声音,在血与火交织的夜空之下,回荡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