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加入兴业商会，并没有立刻给四海带来立竿见影的好处。没有雪花般的订单飞来，也没有哪个大佬拍着林野的肩膀说要提携他。一切仿佛和之前没什么两样，除了林野胸口那枚在货栈昏暗光线下偶尔会反光的铜徽章。
真正的变化，发生在他第一次参加商会月度例会的时候。
例会地点在商会二楼一个宽敞的议事厅，红木长桌，高背靠椅，气氛庄重甚至有些压抑。林野和强子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穿着绸缎长衫或笔挺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彼此寒暄交谈，空气中弥漫着雪茄和茶水的混合气味。
林野和强子这一身深蓝色粗布工装走进来，显得格外扎眼。瞬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过来，带着好奇、审视、不屑，甚至还有几分毫不掩饰的嘲弄。
林野能感觉到强子身体瞬间绷紧了，他自己心里也有些发怵，这种场合他太陌生了。但他强迫自己挺直腰板，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平静地迎着那些视线，在靠门口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来。强子则像个保镖一样，站在他身后。
“哟，这位就是新来的林老板吧？真是……年轻有为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林野抬眼看去，是那个搞码头仓储的孙胖子，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手里盘着两个核桃。
“孙理事，过奖。”林野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听说林老板搞了个什么……速运？”旁边一个干瘦的中年人接口，是搞五金百货的周老板，“这名字起得挺响，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跑得过我这拉货的骡子啊？”他说完，自己先嘿嘿地笑了起来，旁边也有几个人跟着附和地低笑。
林野没接话，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他知道，这是下马威，是试探。他越是在意，越是辩解，就越会被这些人看轻。
这时，梁弘远笑着打圆场：“周老板说笑了。林老板的四海速运，效率可是有口皆碑，连指挥部那边都认可了的。咱们商会，就需要这样的新鲜血液嘛。”
他这话看似在帮林野，实则又把林野和指挥部的关系点了出来，像是在提醒在座的某些人。
果然，孙胖子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但眼神里的阴鸷更重了。
接下来的会议内容，大多是讨论一些行业规范、税费问题，以及如何应对政府新出台的一些政策。林野全程沉默，只是认真地听着。他发现，这些老板们讨论的问题，层次确实比他平时接触的要高，很多关于市场风向、政策解读的信息，是他闭门造车根本接触不到的。
虽然过程憋屈，但他觉得，光是坐在这里听，就已经值回票价了。
会议结束后，众人陆续离开。梁弘远走过来，拍了拍林野的肩膀：“林老板，别介意。商会里就是这样，什么人都有，习惯了就好。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可以来问我。”
“多谢梁理事。”林野客气地回应。
走出商会大门，强子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骂道：“妈的，一群老狐狸！瞧不起谁呢！”
林野看着街上熙攘的人流，脸上却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强子，你发现没有？那个孙胖子，从始至终，没提过赵凯，也没提过黑皮。”
强子一愣：“是啊……他好像就是单纯看咱们不顺眼？”
“不一定。”林野眼神微冷，“他可能是在避嫌，或者，还没到需要他亲自下场敲打咱们的时候。”
他感觉，商会这片水域，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孙胖子的敌意，梁弘远不明所以的“善意”，还有其他人的冷眼旁观……这一切，都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四海这艘小船，已经驶入了更广阔的海域，但四周环伺的，是更多、更强大的掠食者。
他必须尽快学会这里的生存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