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几乎是凭着本能,在迷宫般的大杂院里亡命奔逃。身后的怒骂声、哭喊声、还有被惊动的住户们的惊呼声,像一张混乱的大网,紧紧追着他。
他肩膀撞开窗户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估计是木茬子划破了,周福那胖子腥臭的血糊了半张脸,黏腻冰冷。他顾不上这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绝不能被抓到!
他像一头被猎犬追赶的狐狸,利用对底层环境的本能熟悉,在狭窄、肮脏、堆满杂物的通道里钻来绕去,时而翻过矮墙,时而钻进某个棚屋的后门再从前面窜出,竭尽全力摆脱追兵。
那两个“过江龙”的手下显然也不是善茬,紧追不舍,而且似乎对这里的环境也有一定了解,呼喝声和脚步声始终在身后不远处。
林野感觉自已的肺像破风箱一样嘶吼,冰冷的空气吸入,带起喉咙里的血腥味。饥饿和寒冷让他的体力飞速流逝,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
就在他冲出一个堆满烂菜叶的角落,差点撞上一个出来倒尿桶的妇人时,前方通道口突然出现了另外两个黑影,堵住了去路!
前后夹击!
林野心里一沉,绝望瞬间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那截沾血的细铁条,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虚掩着的、散发着浓重煤烟味的破木门里,伸出一只干瘦的手,猛地将他拽了进去!
林野猝不及防,被拉得一个趔趄跌进门内。那只手的主人——一个头发花白、眼神浑浊的老头——迅速把门关上,插上门闩,然后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屋里堆得高高的煤堆后面。
外面追兵的脚步声和叫骂声已经到了门口。
“妈的!跑哪去了?”
“分头找!肯定还在院里!”
脚步声在门口徘徊了几下,似乎朝另一个方向追去了。
林野靠在冰冷的煤堆上,大口喘着气,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他看向那个救了他的老头,老头却只是摆摆手,示意他别出声,然后自顾自地坐到一个小马扎上,拿起旱烟袋,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平息下去。老头才磕了磕烟袋,哑着嗓子说:“走吧,从后面那个狗洞钻出去,是条死胡同,翻过墙就是河边。”
林野看着他,想说什么,老头却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他。
林野知道这不是客气的时候,低声道:“多谢。”
他按照老头的指示,从煤堆后面一个不起眼的、用破席子挡着的洞口钻了出去,外面果然是一条堆满垃圾的死胡同。他费力地爬上湿滑的矮墙,跳了下去,冰冷的河风瞬间扑面而来。
他不敢停留,沿着河岸,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下游更黑暗、更荒凉的地方跑去,直到彻底力竭,才瘫倒在一片芦苇丛里,像条离水的鱼一样,剧烈地喘息着。
活下来了。暂时。
但周福没死成,还彻底暴露了行踪。“过江龙”、钱经理,甚至陈老先生……各方势力现在肯定都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会疯狂地搜寻他。
他摸了摸脸上已经半干的血迹,又看了看手里那截冰冷的铁条。
亡命之徒。他现在是真正的亡命之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