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维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在整个会议室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那些原本满腹怨气的厂长们，更加无法理解‘红旗互动娱乐事业部’的商业逻辑。
会议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那位来自东北，之前第一个站起来发难的老厂长。
他缓缓地，站起身。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复杂的神情。
“何总工，”他的声音，不再有之前的愤怒，多了一丝务实的妥协，“你说的这些，我们根本听不懂。”
“我们这些工厂，上有老下有小，几千号工人等着吃饭。我们等不起那个遥远的未来。我们只关心眼前的事。”
他看着何维，一字一顿，说出了所有厂长们最关心的问题。
“我只问一句。国内市场这个‘亏本买卖’，你到底还打算干多久？我们这些给你供货的兄弟单位，跟着你辛辛苦苦干一年，最后是不是也要陪着你一起亏钱？”
这个问题，像一把尖刀，直插要害。
它把所有虚幻的蓝图，拉回到了最骨感的现实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何维身上。
他们等待着，何维的最终裁决。
何维看着台下那些，既充满期待，又满怀焦虑的面孔。
他笑了。
“王厂长，你们的担忧，我完全理解。我在这里，可以向大家承诺三件事。”
“第一，红旗工业对国内市场的‘价格补贴’政策，还会继续下去。甚至，力度还会更大。这是我们抢占用户入口，决不能动摇的策略。”
“第二，”何维的语气，变得无比坚定，“所有的亏损，都将由我们红旗工业集团总部，和我的‘未来科技基金’，独立承担。与联盟内的任何兄弟单位，都没有关系。”
“你们给我们供货，该是什么价，就是什么价。我们按月结算，一分钱都不会少你们的。你们的利润，我来保证。”
“第三，”何维的眼中，闪烁着强大的自信，“我向大家承诺，最多两年。两年之后，我们新成立的‘红旗互动娱乐事业部’，将会为集团，带来新的利润增长点。到时候，我不仅要把我们现在亏的钱，全部赚回来。我还要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拿到比你们现在更多的分红！”
这三个承诺，像三颗定心丸，瞬间抚平了会场里所有的焦虑和不安。
既然何维愿意一个人，把所有的风险和亏损都扛下来，那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好！何总工！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王厂长带头，鼓起了掌。
“我们信你！你指哪，我们就打哪！”
雷鸣般的掌声中，一场足以让联盟分崩离析的内部危机，被何维用最简单的“我来扛”三个字，轻松化解。
……
接下来的日子，何维从集团的日常经营中抽身。
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产品经理和战略架构师。
他在联盟内部，同时成立了两个核心事业部。
一个是【红旗图形技术事业部】。
它的唯一使命，就是研发出性能强大的，专用于图形加速和并行计算的“图形处理器”——也就是显卡GpU。
另一个是【红旗互动娱乐事业部】。
它的使命，同样只有一个。
那就是，制作出能够将【红旗图形GpU】的性能，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的电脑游戏。
当晚，何维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他召集了他最信任的核心技术领域的负责人。
京城半导体实验室的钱立群和陈天生。
信通公司的万润南。
还有刚刚从英国剑桥飞回来向他述职的，ARm公司的cEo赫尔曼·豪瑟。
这是一次，红旗联盟最高级别的技术战略会议。
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
何维走到白板前，写下了一个，对在场所有人来说，都还很陌生的英文缩写。
【GpU】
“Graphics processing Unit。”何维解释道，“图形处理器。”
“在我们之前‘青苹果’电脑的设计里，所有的图形处理任务，都是由我们的‘太行’cpU来完成的。这在处理简单的二维图形和文字时，还够用。”
“但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西游记》，是《三国演义》，是拥有复杂场景华丽特效和实时光影计算的三维图形世界。”
“既让cpU去负责逻辑运算，又要让cpU负责图形渲染，这样的设计效率十分低下。”
何维看着众人，郑重地说道：
“所以，我们必须为我们的电脑，再装上一颗全新的芯片。”
“专门为了图形计算而生的并行处理器。”
万润南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何总工，您的意思是我们要自己，研发一款类似国外那种显卡的东西？”
“不，不是类似。”何维摇了摇头，“我们不是要模仿，而是要直接去定义GpU。”
在1994年，显卡这个概念，还非常初级。
市面上，只有少数几家公司，比如S3 Graphics，在生产一些简单的，只能加速windows GUI的2d图形加速卡。
而真正意义上的3d图形加速卡，那个后来由英伟达和AtI开启的波澜壮阔的时代，还要再等上一到两年才会到来。
何维的脑海里，【启示】AI，早已将未来几十年GpU技术发展的所有关键节点和技术路线图，清晰地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知道，在这个全新的，还处在一片混沌的战场上，他拥有着绝对的先发优势。
他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个优势，在对手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直接抢占属于未来的技术制高点。
“我希望，”何维看着钱立群和陈天生，“我们的第一代GpU，它的起点，就必须是3d。”
“它必须拥有独立的硬件‘几何转换与光照引擎’，支持‘纹理映射’和‘双线性过滤’。它的渲染管线，必须是可编程的。”
何维说出的每一个技术名词，都像一颗颗重磅炸弹，炸得在场这些顶尖的技术专家们，头晕目眩。
他们发现，自己竟然一个词都听不懂。
“何总工，”钱立群艰难地开口，“您说的这些恕我直言，它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们现有的，半导体设计的知识范畴。”
“是的。”何维点了点头，“所以，我才把你们全都叫来。”
他看着来自英国的ARm公司的cEo赫尔曼·豪瑟。
“赫尔曼，ARm拥有全世界最先进的RISc架构的设计经验。我需要ARm立刻成立一个全新的‘并行计算架构’研究部门。他们的任务，不是去设计cpU。而是去研究，如何把成千上万个小型的精简RISc内核，像蜂群一样并行地组织在一起。”
“这就是我们未来GpU的底层架构基础。”
他又看向万润南。
“老万，你们信通公司有最优秀的软件工程师。我需要你们，去为我们未来的GpU编写第一代的驱动程序。并且，去定义一套我们中国人自己的3d图形应用程序接口。我们要让全世界的游戏开发者，都来学习和使用我们中国标准。”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钱立群和陈天生身上。
“钱老，陈老，你们的任务最重。”
“我需要你们的实验室，把【红旗三号·浸没式光刻机】的全部产能发挥出来。”
“我需要你们，用我们最先进的90纳米制程，把ARm设计出来的‘并行计算架构’GpU，制作成拥有数百万晶体管的强大图形处理器。”
何维站起身，他的身后仿佛已经浮现出，由无数绚丽光影构成的，未来虚拟世界的宏伟蓝图。
“cpU，决定了我们能走多快。而GpU，决定了我们的终极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