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撞在诛仙阵的岩壁上时，混天绫从腰间滑出来，像条被甩上岸的红鲤鱼。他咳出的血沫里混着半粒芝麻 —— 是刚才抢多宝道人芝麻糕时不小心吞的，现在黏在下巴上，被风吹得微微发亮。岩壁上的青苔被撞得簌簌掉，沾在他破烂的战甲上，像块没抹匀的抹茶酱。
“嘶 ——” 他摸着后背龇牙咧嘴，手指摸到块凸起的东西，是嵌在战甲里的杏仁酥渣，被体温烘得发酥，“这岩壁比杨戬的铠甲还硬。” 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血沫在袖口晕开，像朵没画好的红梅，“上次从云端掉下来，摔在哮天犬背上都没这么疼 —— 那狗毛软乎乎的，比这破石头舒服十倍。”
阵眼方向传来的动静让他猛地抬头。四柄仙剑在半空转得像陀螺，阵壁的石缝里渗出淡金色的甜气 —— 是灭仙珠爆炸后残留的莲蓉香。哪吒突然想起赤精子师叔的话 “甜气能压戾气”，顿时觉得后背的疼都轻了些。他踩着风火轮站起来，轮轴里卡着的碎石子 “咔嗒” 掉出来，在地上滚出老远，像颗没捏圆的糖球。
“多宝道人你给我出来！” 他把混天绫往空中一甩，红绫在风里舒展，破洞处露出的棉絮沾着芝麻，“刚才抢我的莲蓉包还没还呢！上次在西岐抢土行孙的红薯，被他用遁地术偷了混天绫，现在还没找回来 —— 你要是把包还我，就饶你这遭！”
多宝道人趴在三丈外的石桌上，袍角浸在打翻的蜜饯罐里，把青石板染成了淡褐色。他听见哪吒的喊声，挣扎着想撑起身子，却牵动了灭仙珠爆炸时受的伤，疼得 “哎哟” 一声，怀里的聚香罐 “哐当” 掉出来，滚到哪吒脚边，里面的芝麻糕碎渣撒了一地。
“少得意……” 他举着黑幡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幡角沾着的莲蓉被汗水泡得发黏，“这幡能召唤十万鬼卒！上次用它吓退过姜子牙的兵，现在让你尝尝被鬼挠痒痒的滋味 —— 比被申公豹的蛇咬还难受！”
黑幡挥动的瞬间，地面裂开密密麻麻的缝，钻出的幽冥鬼卒却有点不对劲 —— 个个瘦得像晒干的面条，身上还沾着饼干渣，是刚才灭仙珠爆炸时被气浪卷进去的。它们举着的骨刃歪歪扭扭，有个矮个子鬼卒的头骨上还嵌着半颗杏仁，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就这？” 哪吒把乾坤圈往掌心拍得 “啪啪” 响，六只眼睛同时盯着鬼群，“上次在城隍庙见的鬼卒，都比你们胖三分。” 他突然指着那个嵌杏仁的鬼卒，“你这头骨该补补了 —— 上次土行孙用泥巴补过他的陶罐，比你这手艺强多了。”
为首的鬼卒发出 “嗬嗬” 的声响，却被哪吒腰间漏出的红薯香呛得后退半步。它们举着骨刃扑上来，爪子上的泥垢掉在地上，像撒了把没筛过的芝麻。哪吒三头六臂齐动，左手抓着混天绫，右手抛着乾坤圈，中间两只手还不忘往嘴里塞了块捡来的芝麻糕 —— 是从聚香罐里滚出来的，沾了点灰，味道却没变。
“看招！” 乾坤圈在他掌心转得像个金陀螺，突然飞出去撞在鬼群里，金光扫过之处，鬼卒们像被吹散的面人，化作青烟时还飘出淡淡的焦香 —— 是刚才沾的饼干渣被金光烤焦了。“这圈刚烤过红薯。” 哪吒故意把圈往黑幡方向晃了晃，“带着点灵泉水的甜味，比你这鬼卒香多了 —— 上次用它烤过栗子，壳都不用剥。”
混天绫如赤色蛟龙窜入鬼群，红绫扫过的地方，鬼卒们像被糖稀粘住的飞虫，纷纷化作青烟。但有几只鬼卒特别顽强，抱着红绫的破洞不肯撒手 —— 那里露出的棉絮沾着蜂蜜，甜气让它们舍不得松手。“你们还挺会找地方。” 哪吒笑着往红绫上撒了把蜜饯碎，“上次喂灵山的鸽子，它们也这样抢食，比你们文雅多了。”
多宝道人趴在石桌上，看着黑幡召唤的鬼卒越来越少，急得直拍桌子。石桌上的蜜饯罐被拍得滚来滚去，褐色的糖汁在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线，像条被踩过的芝麻糖。“再加把劲！” 他对着鬼群喊，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的木勺，“咬他的风火轮！上次咬过黄天化的金砖，把他气得哭了半宿 —— 咬坏了我请你们吃芝麻糕！”
鬼卒们果然更卖力了，有几只顺着风火轮的火苗往上爬，结果被燎得发出 “滋滋” 响，像撒在炭火上的芝麻。哪吒低头看了眼，发现轮轴里的芝麻被烤得冒香气，顿时觉得肚子更饿了。“你们这是帮我烤芝麻呢？” 他把混天绫往轮轴上一绕，红绫沾着的蜂蜜滴在火苗上，爆出甜甜的火星，“上次在厨房见厨子炒芝麻，都没你们这么卖力 —— 就是火候大了点，快焦了。”
黑幡每挥动一次，地底就钻出更多鬼卒，但新出来的鬼卒越来越瘦小，有的连骨刃都举不起来，只能抱着哪吒的脚踝蹭 —— 大概是闻到了他裤脚沾着的莲蓉香。哪吒被蹭得痒痒，忍不住笑出声：“别蹭了！” 他把乾坤圈往地上一滚，金光扫过脚踝，鬼卒们像被风吹走的蒲公英，“再蹭我就用三昧真火给你们洗洗澡 —— 上次哮天犬掉泥坑里，就是这么洗干净的，毛都蓬松了。”
多宝道人突然发现，黑幡的颜色比刚才淡了些，幡角的焦痕越来越明显 —— 是刚才灭仙珠爆炸时被气浪燎的。他慌忙往幡上吐了口唾沫，想把焦痕擦掉，结果反而把幡面弄得皱巴巴的，像块没烫平的抹布。“怎么回事……” 他捏着幡柄的手指发白，“上次用这幡挡过雷震子的风雷，都没这么不经用 —— 肯定是刚才被你的莲蓉包熏坏了！”
哪吒的六只手同时动起来，左手抛着乾坤圈，右手甩着混天绫，中间两只手往嘴里塞芝麻糕，最下面两只手还在给九龙神火罩扇风。他看着渐渐围拢的鬼群，突然发现它们的眼睛里没有凶光，反而有点迷茫 —— 大概是被甜气熏晕了。“你们要是投降，” 他举着半块芝麻糕晃了晃，“我就把这糕分你们点 —— 比在地底吃土强多了，上次土行孙从地底钻出来，嘴里还叼着块泥疙瘩。”
有几只鬼卒果然停下脚步，眼巴巴盯着芝麻糕。为首的那个嵌杏仁的鬼卒，甚至慢慢放下了骨刃，喉咙里发出 “咕噜” 的声响，像饿了三天的哮天犬。多宝道人见状急得直拍石桌：“别信他的！” 他把黑幡舞得像狂风里的破伞，“他的糕里放了芥末！上次整蛊杨戬，就用芥末拌过莲蓉，把杨戬辣得直冒眼泪！”
鬼卒们顿时往后缩了缩，嵌杏仁的鬼卒甚至捡起骨刃护在胸前。哪吒差点被气笑，把芝麻糕往嘴里塞了一大口，故意吧唧嘴：“你看有芥末吗？” 糕渣掉在战甲上，“上次是杨戬自己把芥末当芝麻撒，跟我没关系 —— 他现在见了绿色的东西就躲，连翡翠都不敢碰。”
就在这时，哪吒额间的灵珠突然发烫 —— 是阵眼方向的甜气越来越浓，刺激得灵珠发了光。他突然想起太乙真人说过 “灵珠遇甜气能增幅”，顿时眼前一亮。“看我的！” 他故意把灵珠往鬼群方向转了转，刺目的金光里裹着桂花味，像颗巨大的糖球，“这是‘甜气光弹’，比你那黑幡亮多了 —— 上次在瑶池照过镜子，把王母娘娘的珠钗都照得发亮。”
金光扫过之处，鬼卒们像被晒化的糖人，纷纷化作青烟，连带着黑幡都被照得冒出缕缕青烟。多宝道人捂着眼睛往后躲，手指缝里漏出的光把他的脸照得惨白，像块没上釉的瓷坯。“你这珠子也放糖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上次被准提道人的七宝妙树照过，都没这么甜 —— 我的幡要被熏坏了！”
哪吒趁机把九龙神火罩往空中一抛，罩口朝下，九条火龙从里面窜出来，鳞片上沾着没烧完的芝麻 —— 是刚才烤红薯时掉进去的。火龙在鬼群里盘旋，三昧真火把鬼卒们烧得发出甜香，像在烤芝麻糖。“这火放了灵泉水。” 哪吒故意喊得很大声，让每个鬼卒都能听见，“烧起来不疼，还带点桂花味 —— 上次烧过杨戬的靴子，把里面的潮气都烘干净了，他还谢我呢。”
黑幡终于撑不住了，幡面从边角开始发黑，像块被烤焦的面片。多宝道人想把幡收回来，却发现幡柄粘在了手上 —— 是刚才吐的唾沫和汗混在一起，把幡柄和手掌粘住了，像被糖稀粘住的手指。“怎么拿不下来……” 他使劲拽了拽，疼得龇牙咧嘴，“上次粘过申公豹的胡子，也是这样扯不下来，最后用了三盆水才洗掉！”
嵌杏仁的鬼卒突然朝着哪吒鞠了个躬，转身往地底钻，其他鬼卒也跟着往裂缝里缩，像群被赶回家的小鸡。哪吒没去拦，反而把乾坤圈收回来，用圈沿接住片飘落的桂花 —— 是从阵眼方向飘来的。“算你们识相。” 他对着鬼卒消失的方向喊，“下次别跟多宝道人混了 —— 他连芝麻糕都舍不得分，跟着我有莲蓉包吃！”
多宝道人看着空荡荡的地面，突然瘫坐在石桌上，粘在手上的黑幡 “啪” 地掉下来，幡面的焦痕像朵开败的花。他从怀里摸了半天，掏出个被压扁的油纸包，里面的核桃糕还能看出形状，就是沾了不少土。“我的鬼卒……” 他捏着核桃糕的手指发颤，“上次用它们搬过三车点心，现在全被你吓跑了 —— 以后谁帮我抢莲蓉包啊？”
哪吒踩着风火轮飘到他面前，六只眼睛都盯着那个油纸包。“别难过了。” 他往多宝道人手里塞了块自己的芝麻糕，是从聚香罐里捡的，“这糕比你的核桃糕甜。” 他指了指多宝道人沾着糖汁的袍角，“你看你都把蜜饯汁蹭身上了，像只偷吃东西的猫 —— 上次哮天犬偷红薯，也把泥蹭得满身都是。”
多宝道人突然把核桃糕往哪吒手里塞：“给你。” 他的声音有点哽咽，“这是碧霄用新收的核桃做的，放了蜂蜜 —— 上次多吃了半块，被她用金蛟剪敲了脑袋，现在还疼呢。”
哪吒把两块糕点叠在一起，发现芝麻糕和核桃糕的颜色还挺配，像块双色糖饼。“这样更好吃。” 他往嘴里塞了口，酥脆的声响在阵里格外清晰，“上次把莲蓉和芝麻混在一起做饼，杨戬说比瑶池的贡品还香 —— 你要是想学，我教你。”
多宝道人看着他吃糕点的样子，突然笑了，眼泪却顺着脸颊往下掉，滴在石桌上的蜜饯渣里，像撒了把透明的糖粒。“其实……” 他用袖子擦了擦脸，把沾着的芝麻都蹭到脸上，“我早就不想打了。” 他指了指远处阵眼的方向，“刚才灭仙珠炸的时候，我闻到莲蓉香，就想起碧霄做糕的样子了。”
哪吒突然从袖里掏出个小陶罐，里面装着蜂蜜 —— 是太乙真人给的，说能治小伤口。“给你。” 他把陶罐往多宝道人怀里塞，“涂在伤口上不疼，还能沾芝麻吃。” 他指着多宝道人手上的幡柄印，“上次被乾坤圈砸了下，涂了这个，三天就好了 —— 比元始天尊的仙丹管用。”
远处传来赤精子和杨戬的声音，他们正往这边走，手里还举着没吃完的桂花糕。“哪吒！” 赤精子的声音带着笑意，“搞定了没？这边有新烤的红薯，放了灵泉水的！”
哪吒回头喊：“马上来！” 他又往多宝道人手里塞了块芝麻糕，“跟我们一起去吧？” 他指着多宝道人脸上的芝麻，“去晚了就被杨戬抢光了，他上次一个人吃了五块，撑得直打嗝。”
多宝道人看着手里的两块糕点，又看了看远处渐渐走近的人影，突然站起来，虽然走路还有点晃，但脚步却很坚定。“真的有红薯？” 他把糕点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拍了拍沾着土的袍角，“要放蜂蜜的那种 —— 上次在碧游宫烤红薯，碧霄放了三勺蜂蜜，甜得能粘住牙。”
哪吒笑着点头，用混天绫帮他擦了擦脸上的芝麻：“比那个还甜。” 他踩着风火轮在前面带路，红绫在身后飘得像朵花，“赤精子师叔带了玉泉山的泉水，烤出来的红薯带着莲花香 —— 上次闻了一下，连打喷嚏都是香的。”
多宝道人跟在后面，手里还捏着那个装蜂蜜的小陶罐。黑幡被他拖在地上，幡面的焦痕在青石板上划出淡黑色的线，像条拖着的墨线笔。但他一点也不心疼，反而觉得这线划得挺好看，像西岐糖画师傅刚画到一半的龙。
阵眼方向的甜气越来越浓，四柄仙剑的光芒柔和得像罩了层糖霜。阐教和截教的弟子们正围着石桌分点心，连幽冥鬼卒都有几只偷偷钻出来，蹲在远处的石墩上，眼巴巴盯着大家手里的糕点，像群等着被投喂的小猫。
哪吒回头看了眼多宝道人，发现他正偷偷舔沾在手指上的蜂蜜，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他突然觉得，其实多宝道人也没那么讨厌，就是有点小气，有点爱抢点心，跟自己小时候抢杨戬的蜜饯没两样。
“快点！” 哪吒又往前飘了飘，混天绫的破洞里露出的棉絮沾着桂花，“再慢连红薯皮都没了 —— 上次雷震子抢不过我，就偷吃红薯皮，现在见了我还躲呢。”
多宝道人加快脚步，怀里的糕点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像藏了只小松鼠。他望着前面哪吒红色的身影，突然觉得诛仙阵里的风好像也没那么冷了，连空气里都带着点甜丝丝的味道，像碧霄刚掀开的蒸笼，里面是冒着热气的芝麻糕。
也许从今天起，他不用再举着黑幡召唤鬼卒，不用再跟阐教的人抢点心，只用带着自己做的核桃糕，跟哪吒他们一起坐在石桌旁，听老子讲烤红薯的秘诀，看接引道人用莲花旗扇风，闻着满阵的甜香，就能过个舒服的下午。
黑幡被他忘在了身后，在地上拖出淡淡的黑线，像条正在消失的墨痕。而远处的石桌旁，已经传来了欢笑声，混着烤红薯的焦香，飘向诛仙阵的每个角落，把最后一点戾气都悄悄融化在甜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