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锦原以为顾沉墟带她来看的是夕阳。
因着走到路上,手被紧紧地牵着,两边高峰林立,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打在地上。
宁锦感受从幽深的空谷下面飘上来的威风,心思也从混乱慢慢变得宁静。
他们一直在往上走。
但就在距离最高点的位置,停住了。
只差一步就能和太阳直接面对面的距离。
结果顾沉墟看着宁锦,眼神往下微微一转。
宁锦:“?”
宁锦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结果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是深潭。
深不见底,泛着寒冷的光,如一块巨大的圆形的铁,安静地躺在地底。
怪异的是,其上有点点荧光,流转间和水色交相辉映。
宁锦忍不住蹲下身体:“这是什么?”
顾沉墟道:“起来,抱紧我。”
宁锦被他轻轻一拉,带了起来。
她就这样带着眼中残留的几分迷茫,环着顾沉墟的腰。
风从她的耳畔吹过,宁锦死死地抱紧了顾沉墟,她看见了夕阳的光照从眼中一闪而过。
然后进入了被萤火虫包围的地下寒潭。
她打了个哆嗦。
很冷,但是也很美。
温热的披风盖了上来,顾沉墟还是没有松开她的手:“过来。”
他带她近了寒潭,宁锦这才发现,原来这不是寒潭,也不是铁块,而是泛着凛凛冰冷色泽的美玉。
只是上面寒气直飘,叫人不敢接近。
顾沉墟:“摸摸看。”
宁锦:“?”
宁锦隐隐察觉出,顾沉墟带她出来,似乎不仅仅是为了看风景。
“你想让我摸到什么?”宁锦问。
顾沉墟低低一笑,他的胸膛的震颤传到宁锦的身上。
顾沉墟:“你摸到什么,就是什么。”
宁锦摸到的是温软的玉。
真奇怪,分明外面寒气遮掩,此处又是高峰之间形成的夹角,内里温度奇低,可这块如此庞大的玉,竟然是温热的。
宁锦神色微微一动。
“暖玉却生在这样寒冷的地方?”
顾沉墟轻声道:“沧海桑田,时事迁移,谁也不知道这玉是否诞自这里。”
“宁锦,我想让你看的,不仅仅是玉,你喜欢这里,是不是?”
宁锦的手微微蜷缩。
“你喜欢危险,走在悬崖峭壁边上,表现出来的是害怕,实际上是渴望。”
“但你绝不会走下悬崖,因为你知道那是万劫不复。”
“可是,宁锦,不要把我当做悬崖。”
“把我当做这块寒玉。”
表面危险。
但其实一点也不。
宁锦仰头,透过这高高的石洞,漫天飞舞的流萤,她看见了橘红色的晚霞。
人一生中能见到几次这样的风景。
宁锦的声音浅淡:“还请殿下,送我回去吧。”
*
回程的马车只有宁锦和吉祥,秋云。
秋云看着宁锦的脸色,小心问到:“小姐,你……”
宁锦道:“摄政王带我出去这一节,决不能让外人知道。”
“对外就说是大长公主府邸的邀请,知道吗?”
二人自然知晓。
只是,秋云嘟哝:“那登徒子,安排的还挺详细的。”
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殿下,原来秋云还挺敬重。
但是因为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这样孟浪的事情,秋云现在心中已经彻底将他打成孟浪的登徒子了。
宁锦微微一笑:“日后不会再来了。”
为了一个女人费尽心思,寻了这么个宝地来和她“讲道理”。
结果还是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绝。
顾沉墟那时候反应,宁锦不大确定。
她只是听到了笑声,然后是顾沉墟的一句“好。”
他带她离开了那边,派人送她离开,照顾得非常妥帖。
似乎真的只是在照顾“侄媳妇,”没有任何逾越。
但这符合顾沉墟的性格吗?
宁锦道:“今年的冬比往年来的更晚一些”。
既没有下雪,也没有明显的降温。
再来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
先前容青凌说,他要在年底将谭铃雪嫁出去。
结果年底还没到,容青凌娶了谭铃雪。
宁锦摸着自己的肚子。
她想,世上真心,到底瞬息万变。
下了马车,宁锦就看见了等在小院旁边的容青凌。
他身侧是谭铃雪和宁瑟瑟。
容青凌语气带着笑意,只是说出来的话,不知道到底是在笑,还是在怨。
“三顾茅庐都要将诸葛神算请出来了,锦儿,你还不愿意见我吗?”
宁锦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她微微笑了笑,目光在谭铃雪和宁瑟瑟脸上一扫而过。
二女脸上都带着笑意,只是谁都知道这笑容里面带着几分牵强。
宁锦把手放在了容青凌的掌心:“带我回去吧。”
离开前,宁锦回头看了眼这间住了很久的别院。
赌约虽然没有意义,但还是她赢了。
她和容青凌,本就不可能。
*
从光佛寺下来,容青凌对待宁锦的态度又好了许多。
他总是这样,好一阵坏一阵。
宁锦过去会随着他的心情,跟着好一阵,坏一阵。
如今倒是安宁了。
不管容青凌做什么,谭铃雪做什么,容母做什么。
她都泰然自若。
如此这般,就到了年前。
各家都开始走动了起来。
宁锦的肚子愈发大了,以养胎为由,容母将她拘在府中,只带着谭铃雪出门走动。
宁锦倒也不在意,她每日确实难受。
可能因为怀胎初期心情起伏太大,导致这孩子实在难生。
宁锦每日吐得死去活来。
所以等她收到宁父被下了牢狱的消息时,已经好几天没能睡个好觉。
她还以为是自己太久没睡个好觉,产生了幻觉。
结果秋云着急地道:“是真的,二小姐都已经哭晕过去了,就在前堂等着您呢。”
宁瑟瑟跑过来,哭得梨花带雨。
但她首先是靠在容青凌的怀里哭诉。
“姐夫,你一定要救救爹爹!爹爹真的不是有意的!”
容青凌慢慢地抚摸她的后背,动作充满了怜惜:“好好好,姐夫知道,你别怕。”
宁锦站在门口,目光淡淡。
容青凌瞥见她,手微微一顿,但没有松开。
宁锦目不斜视地走进去,宁瑟瑟这才含着眼泪道:“姐姐,我……我……呜呜。”
宁锦本来心急如焚。
但见她此刻竟还有心情过来和容青凌谈情说爱。
便淡淡地坐下:“你都这么大的人了,遇到事情哭哭啼啼,怎么,母亲没教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