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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富豪的记忆里看见他杀人

>我是职业代梦人,靠植入富豪记忆体验奢华生活。

>每次任务结束,我都会彻底清除这些不属于我的记忆。

>直到我在一位科技巨头的记忆里,目睹他将一具女尸推入冷藏室。

>他转身时,镜中反射的眼神与我现实中的眼神交汇。

>“你看见了?”他通过记忆连接直接问我。

>清除记忆后,我收到匿名警告:“装瞎,否则下个进冷藏室的是你。”

>为保命,我再度潜入他的记忆寻找证据。

>这次冷藏室里,金属台上的女人睫毛结霜,眼珠却突然转向我。

>她嘴唇无声开合:“救我…”

>现实中的门铃响了——门外站着的,正是记忆里那个“尸体”。

>她颈上挂着属于我的记忆清除密钥:“现在,该你看清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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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一百三十七次在别人的记忆里醒来。

意识沉甸甸地浮上水面,像一块被海水冲刷了太久的浮木。最先恢复的总是嗅觉:昂贵雪茄燃烧后残留的醇厚甜香,如同陈年的蜜糖,顽固地盘踞在空气里。紧接着是触感——身下是冰冷滑腻的丝绸,质感好得像溺水的触手,紧紧贴着我的皮肤,奢靡又带着一丝令人不安的窒息。最后,视野才艰难地清晰起来。

目光所及,是挑高得令人眩晕的天花板。一盏巨大的、由无数水晶棱柱组成的枝形吊灯从穹顶垂落,折射着窗外薄暮时分暧昧不明的天光,在墙壁和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无数细碎、跳跃、冰冷的光斑。空气凝滞,沉重得如同浸了油的绸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金钱堆砌出的空旷回音。绝对的寂静里,只有我自己胸腔内那颗心脏,在陌生的豪华躯壳里,沉重而孤独地搏动。

陆承宇。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我此刻占据的“宿主”意识深处漾开微澜。他是这片奢华梦境的主人,一个名字在科技与资本圈层里如雷贯耳的存在,一个能轻易撬动数字王国命脉的巨头。而我,陈光,一个租用他人记忆碎片的“代梦人”,正短暂地寄生在他某一段被精心筛选、剥离出来的感官盛宴里。我感受着他昂贵的丝绸睡衣贴在皮肤上的微凉,嗅着他衣襟上残留的、某种冷冽到几乎不近人情的定制古龙水气息,甚至指尖能模拟出抚摸过那件床头柜上、温润得如同活物的羊脂白玉镇纸时的细腻触感。

这就是我的工作,也是我赖以生存的灰色技能:通过植入技术,成为他人记忆的短暂租客。富豪们支付高昂费用,让我们这些“代梦人”体验他们人生中最辉煌、最刺激或最隐秘的片段——或许是惊心动魄的极限运动,或许是纸醉金迷的顶级派对,或许是……某些更不可言说的瞬间。我们沉浸其中,感受那些普通人穷尽一生也无法触及的巅峰体验,然后,在任务结束时,像清理电脑缓存一样,将不属于自己的感官洪流彻底格式化、清除,回归自己那个苍白、狭窄、带着廉价消毒水味的现实。

只留下账户里跳动上涨的数字。

奢华带来的感官刺激如潮水般退去,一种熟悉的、深入骨髓的虚无感开始从意识的缝隙里弥漫上来,冰冷粘稠。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和空旷的华丽中,我竟开始怀念自己那间不足十平米、墙壁薄得像纸的出租屋。至少那里,能听到隔壁情侣琐碎的争吵、楼下小贩穿透力极强的吆喝,那是属于活人的、带着烟火气的噪音。而这里,只有钱堆砌出的巨大沉默,像一个镶满钻石的棺材。

一阵细微却极其尖锐的嗡鸣,毫无预兆地刺穿了我的太阳穴。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颅骨深处。

是植入体在报警。时间到了。

该醒了。该清除了。

我闭上眼,准备像过去一百三十六次那样,切断这短暂而虚幻的连接,回到自己那个真实却贫瘠的世界。生理性的抗拒感在胃里翻搅,每次清除记忆,都像用一把生锈的钝刀,缓慢地刮掉一层自己刚刚鲜活体验过的、不属于自己的人生。留下的,只有账户里冰冷的数字,和一片更大的、难以填补的空白。

意识沉潜,像坠入深海的探测器。眼前奢华卧室的幻影开始扭曲、融化,如同投入水中的油彩画。那些水晶吊灯折射的冰冷光芒,丝绸床单滑腻的触感,雪茄与古龙水混合的昂贵气味……它们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分解,即将化为纯粹的数据流,被彻底冲刷干净。

就在这意识与现实即将彻底剥离的混沌边缘,就在清除程序启动前那千钧一发的临界点上——

视野猛地一沉,随即被刺目的白光粗暴地填满。

不是卧室里水晶灯那种精心设计的优雅光芒,而是冰冷、毫无感情、属于高强度工业照明灯的惨白。光线强烈到几乎灼伤视网膜,带着一种消毒水和金属混合的、生硬刺鼻的气味,狠狠撞进鼻腔。这气味钻进肺里,带着一种不祥的寒意。

眼前的景象瞬间切换。

一个巨大的、弥漫着森森白气的空间。墙壁是光秃秃的、惨白的不锈钢板,反射着上方那排长条状LEd灯管投下的无情光线,更添几分冰冷和空旷。寒气如同实质的幽灵,争先恐后地钻进单薄衣物的每一个缝隙,瞬间攫住四肢百骸,冷得骨头缝都在发颤,牙齿几乎要不受控制地磕碰起来。

目光本能地聚焦于空间的中央。

那里,一张同样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台子,如同祭坛般突兀地矗立着。台子上,覆盖着一张巨大的、边缘垂落下来的白色塑料布。塑料布下面,勾勒出一个清晰、僵硬、属于人体的轮廓。一只毫无血色的手,从塑料布下缘滑脱出来,无力地垂在冰冷的金属台边缘。那只手的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涂着一种近乎透明的、带着微弱珠光的淡粉色指甲油。在惨白灯光和冰冷金属的映衬下,那抹微弱的粉色显得极其脆弱,甚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诡异美感。

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随即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起来,像一头发了疯的困兽,撞击着肋骨。血液似乎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被泵向四肢百骸,带来一阵阵麻痹般的晕眩。

这不是陆承宇的记忆!至少,绝不是他愿意付费让我体验的那种“奢华刺激”!

一股冰冷的恐惧,像毒蛇的芯子,猝不及防地舔舐过我的脊椎。本能疯狂地尖叫着,想要立刻切断连接,逃离这恐怖的场景!

然而,身体——或者说,此刻承载着陆承宇意识的这具躯体的行动——完全不受我控制。

“视野”的主人,陆承宇,动了。

他迈开腿,朝着那张金属台走去。昂贵的定制皮鞋鞋跟敲打在光洁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异常清晰、节奏稳定的“嗒…嗒…嗒…”声。这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冷藏室里回荡、放大,每一次落下,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脏上。

他停在了金属台边。

没有丝毫犹豫,那只骨节分明、保养得宜、属于成功商人的手伸了出去,动作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利落。手指精准地捏住了白色塑料布的一角。

猛地一掀!

塑料布摩擦着金属台面,发出刺耳的“哗啦”声。

我的呼吸彻底停滞。

塑料布下,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她仰面躺着,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惨白灯光下投下两弯细密的阴影,如同栖息在雪地上的蝶翼。脸色是一种失去所有生机的、均匀的灰白,像蒙了一层薄薄的霜。嘴唇微微张开,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淡紫色。身上穿着一件剪裁合体的米白色羊绒针织连衣裙,领口处别着一枚小巧精致的银色羽毛胸针,与她此刻冰冷僵硬的姿态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强烈反差。那垂落的手腕上,隐约可见一圈深色的淤痕,形状怪异。

陆承宇的目光(我的目光)冷漠地扫过这张年轻却已失去温度的脸,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然后,他俯下身。

双手探出,稳稳地、没有丝毫颤抖地,抓住了女人冰冷的肩头和膝盖下方。动作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精准和力量感。

发力!

女人的身体被轻易地抬起、挪动,像搬动一袋没有生命的货物。她的头无力地歪向一侧,颈部形成一个脆弱的、令人心碎的角度。那只涂着淡粉色指甲油的手,随着身体的移动,在半空中轻微地晃荡了一下。

陆承宇将她半抱半拖地移向冷藏室深处。那里,一排巨大的、如同抽屉般的冷藏格位嵌在墙壁里,不锈钢门板反射着寒光。他停在一个敞开的格位前,那格位内部漆黑一片,散发着更浓郁的、几乎能冻结灵魂的寒气。

没有任何停顿,他双臂一送。

女人的身体被塞了进去,如同丢弃一件垃圾。那身米白色的羊绒裙,在黑暗冰冷的格位内部,瞬间被吞没,只留下一片令人绝望的漆黑。她的脚踝在滑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在格位边缘磕碰了一下,发出轻微却刺耳的“咚”的一声。

陆承宇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抓住了冷藏格位沉重冰冷的不锈钢把手。

就在这时,就在他准备用力关上那扇通往永恒黑暗的门之前——

他的动作,极其短暂地停顿了零点几秒。

他的头,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质感,转向了侧前方。

我的视线随之转动。

正前方,冷藏室光秃秃的不锈钢墙壁上,挂着一面狭长的、用来整理仪容的镜子。镜子擦得纤尘不染,清晰地映照出此刻的景象:陆承宇那张英俊但毫无表情的侧脸,他身后那排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冷藏格位,以及……镜中那双眼睛。

那双属于陆承宇的眼睛,正通过镜面的反射,笔直地、穿透了时空和记忆的屏障,死死地“盯”着镜面深处——或者说,死死地“盯”着此刻正依附在他记忆里、占据着他视野的我!

那不是茫然的眼神,不是记忆碎片里残留的无意识影像。那眼神锐利如淬了寒冰的刀锋,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冰冷、审视、毫无感情,甚至……有一丝极其隐晦的、捕猎者锁定猎物般的残酷兴味。

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从我的尾椎骨炸开,沿着脊椎一路疯狂蔓延至头顶!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抽干!

他……他看见我了?!

他怎么可能看见我?!这只是一段记忆!一段被剥离出来的、过去的影像!我只是一段寄生的意识流!

一个不属于陆承宇记忆的、冰冷得毫无人类情绪的声音,毫无征兆地、清晰地、如同冰锥般直接刺入了我的意识核心深处,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重量:

“你看见了?”

* * *

“呃啊——!”

一声短促压抑的嘶吼从喉咙深处挤出,我猛地从那张硬邦邦的折叠床上弹坐起来,动作剧烈得几乎把简陋的金属床架掀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濒临碎裂般的剧痛,撞击着脆弱的肋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冷汗不是渗出,而是像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廉价的棉质背心,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止不住的战栗。

出租屋狭小、破败,只有一扇糊着旧报纸的小窗透进外面城市浑浊的光线,空气里弥漫着灰尘、泡面残渣和劣质消毒水混合的沉闷气味。这熟悉得令人作呕的环境,此刻却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我大口大口地喘息,贪婪地吞咽着这污浊却真实的空气,试图将冷藏室里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气、消毒水味和死亡的气息彻底从肺叶里驱赶出去。

指尖冰凉,抖得几乎无法控制。我摸索着,颤抖着,终于按亮了床头那盏接触不良的旧台灯。昏黄、闪烁不定的灯光吝啬地洒开一小片光晕,勉强照亮了床边矮柜上那个冰冷、泛着金属哑光的盒子——记忆清除仪。

它方方正正,像个小小的骨灰盒。指示灯幽绿,如同黑暗中不怀好意的眼睛。

没有一秒的犹豫。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咽喉,几乎要将最后一点理智掐断。我几乎是扑过去,抓起那个冰冷的盒子,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关节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金属外壳里。

“清除!立刻清除!” 我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哭腔,一遍遍重复着,像是在念诵唯一的救命咒语。手指在仪器光滑的触摸屏上慌乱地滑动、点击,寻找着那个代表彻底毁灭的红色骷髅图标。

冰冷的金属外壳传递着寒意,指尖的颤抖让每一次触碰都变得艰难。屏幕上幽蓝的光映着我扭曲、惊恐的脸。找到了!那个猩红的、象征着彻底湮灭的骷髅图标!指尖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狠狠戳了下去!

“滴——”

一声尖锐得刺穿耳膜的电子提示音响起。

屏幕上瞬间爆发出刺眼欲盲的猩红光芒,如同地狱之门的开启。红光笼罩了整个狭小的房间,将我脸上每一寸惊恐的肌肉、每一个因恐惧而放大的毛孔都照得纤毫毕现。

一股庞大、冰冷、带着强烈数据流冲刷感的能量,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从颈后的植入点爆发,蛮横地灌入我的大脑!它不像过去清除记忆时那种温和的数据剥离,更像是一把烧红的、巨大的、布满倒刺的钢刷,狠狠地捅进我的意识深处,然后开始疯狂地、粗暴地搅动、刮擦!

“呃啊——!” 更凄厉的惨叫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迸发出来。我双手死死抱住头颅,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一只被扔进滚油里的虾米,在床上剧烈地抽搐、翻滚。头颅内部传来无法形容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里面同时搅动,要将所有的脑髓、所有的神经元都碾成齑粉!眼前全是猩红的光斑在疯狂跳跃、炸裂,耳边是尖锐到极致的嗡鸣,盖过了一切声音。

清除的不仅仅是刚才那恐怖的冷藏室片段。无数碎片被这股狂暴的力量裹挟着,从记忆的深渊里翻搅出来,又被瞬间撕碎、蒸发:陆承宇奢华卧室里水晶吊灯折射的冰冷光斑、丝绸床单滑腻的触感、雪茄的甜香、古龙水的冷冽、羊脂白玉镇纸的温润……所有属于陆承宇的记忆碎片,无论美好还是恐怖,都被这股猩红的洪流无差别地、粗暴地冲刷殆尽。

剧痛持续的时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那刺眼的红光终于如同潮水般退去,房间里只剩下台灯昏黄、苟延残喘的光芒时,我瘫软在冰冷的床板上,像一条被彻底抽去了骨头的鱼。汗水浸湿了床单,留下深色的印记。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疼痛,尤其是后颈的植入点,如同被烙铁烫过,火辣辣地灼痛着。

大脑一片空白。

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彻底的虚无。

没有冷藏室的恐怖,没有陆承宇的奢华,没有雪茄,没有丝绸,没有水晶灯……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只剩下躯壳般的茫然和疲惫,沉重地压在身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我成功了。我把那该死的、不该看见的东西,连同所有关于陆承宇的痕迹,都清除干净了。

意识如同沉入粘稠的泥沼,在身体极度的疲惫和大脑被强制清空后的巨大虚无中,一点点下沉、模糊。就在即将彻底滑入昏睡深渊的前一秒——

“嗡……”

床头柜上,那个刚刚执行完清除任务、指示灯已经熄灭的记忆清除仪,屏幕毫无征兆地重新亮了起来。

幽蓝的光芒在昏暗的房间里异常刺眼。

屏幕中央,没有任何号码显示,只有一行冰冷的、闪烁着惨白光芒的方块字,如同判决书般突兀地跳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我的眼底:

【装瞎,否则下个进冷藏室的是你。】

嗡——!

大脑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刚刚平息下去的剧痛瞬间以百倍的强度卷土重来!那行字像活过来的毒蛇,冰冷地缠绕上我的意识,带来彻骨的寒意。刚刚被清除的记忆深渊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句话狠狠刺中,骤然翻腾起汹涌的、带着血腥味的黑色浪涛!冷藏室刺目的白光、金属台的冰冷反光、塑料布掀开的哗啦声、那只涂着淡粉色指甲油的手、女人灰白僵硬的侧脸……还有镜子里那双穿透记忆、死死盯住我的、冰冷残酷的眼睛!

“呃!” 我猛地捂住嘴,一股强烈的、带着酸腐气味的恶心感从胃里直冲喉咙。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强烈的生理不适而剧烈颤抖,冷汗再次疯狂涌出,瞬间湿透了刚刚干了一点的背心。

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警告来了!不是幻觉!清除根本没有用!那个男人,陆承宇,他就像盘踞在记忆深渊里的恶魔,他的触手早已穿透了数据,死死攥住了我现实中的脖子!

冷藏室……下一个……是我?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灌顶,瞬间浇灭了所有残留的睡意和侥幸。求生的本能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在胸腔里发出无声的咆哮。不能坐以待毙!清除记忆没用,那只会让我死得更快!必须……必须反击!必须抓住他的把柄!

一个疯狂、孤注一掷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燃起的鬼火,在绝望的深渊里骤然亮起。

再次潜入。

潜入陆承宇的记忆。不是作为被动的体验者,而是作为……猎人。找到冷藏室里那个女人,找到那个确凿无疑的、能将他钉死在罪恶十字架上的证据!

这念头本身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散发着致命的危险气息。但此刻,它是我唯一能抓住的稻草。手指因为恐惧和决心而再次剧烈颤抖起来,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我挣扎着坐起身,无视全身骨头散架般的酸痛和大脑深处持续不断的嗡鸣,目光死死盯住那个刚刚带来死亡警告的金属盒子——记忆清除仪。

它也是我唯一的武器和通道。

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决绝,我伸出冰冷颤抖的手指,重新点开了仪器冰冷的屏幕。幽蓝的光映着我惨白如纸、布满冷汗的脸。

指尖在复杂的操作界面上滑动,绕过常规的体验模式,直接进入最深层、最危险、被严令禁止触碰的“回溯核心记忆”选项。屏幕上弹出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警告框,骷髅图标狰狞地闪烁:【严重警告!核心记忆回溯存在极高风险!意识迷失概率超过87%!可能导致永久性神经损伤甚至死亡!是否确认?】

猩红的字迹像流淌的鲜血,触目惊心。

我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冷藏室冰冷的金属台、女人垂落的手、镜子里那双冰冷的眼睛,还有屏幕上那句“下个进冷藏室的是你”。心脏在恐惧中剧烈抽搐,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求生的火焰在燃烧。

手指没有一丝犹豫,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狠狠戳在了【确认】按钮上。

“嗡——!”

颈后的植入点猛地爆发出一阵比之前清除时强烈百倍的灼痛!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钢钎直接捅了进来!眼前瞬间被一片刺目的、旋转的白色强光彻底吞噬!意识像被投入了狂暴的时空漩涡,被无数混乱的光影和尖锐的噪音疯狂撕扯、拉扯……身体的存在感瞬间消失,只剩下纯粹的意识在虚无和剧痛的乱流中沉浮、坠落……

* * *

意识如同被重锤狠狠砸进躯壳,猛地“着陆”。

冰冷的触感瞬间包裹了全身每一个细胞,深入骨髓。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消毒水和金属锈蚀气息的刺鼻气味,蛮横地灌入鼻腔,呛得意识几乎要涣散。眼前是那片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惨白——高强度工业灯无情地照射着光秃秃的不锈钢墙壁和冰冷的水泥地面,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森森白气。

冷藏室!

又回到了这里!

心脏在瞬间的停滞后,开始疯狂地擂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撞击着胸腔。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收紧,几乎要将意识勒碎。但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属于“陈光”的惊恐死死压制在意识最深处,只留下最纯粹的观察和记录的本能。我现在不是陈光,我是依附在陆承宇记忆里的一个幽灵,一个沉默的、寻找证据的猎人。

视野(陆承宇的视野)稳定下来,径直投向了冷藏室的中央。

那张巨大的、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台子,依旧如同祭坛般矗立在那里。刺目的白光毫无遮挡地打在台面上,将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

台子上,覆盖着那张巨大的白色塑料布。布下,清晰地勾勒出一个僵硬的人体轮廓。

陆承宇动了。他迈开步子,昂贵的皮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那令人心悸的“嗒…嗒…嗒…”声,节奏稳定得如同送葬的鼓点。他走到金属台边,没有一丝停顿,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捏住了塑料布的一角。

哗啦——

塑料布被利落地掀开。

我的意识核心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是她。和上次清除前看到的景象几乎一模一样。

那个年轻的女子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金属台上。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投下浓密的阴影。脸色是死寂的灰白,嘴唇呈现不祥的淡紫。身上还是那件米白色的羊绒针织连衣裙,领口的银色羽毛胸针在强光下反射着一点微弱的光。那只纤细的手依旧无力地垂在金属台边缘,淡粉色的指甲油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脆弱。

陆承宇的目光(我的目光)冷漠地扫过她的脸,然后向下移动,落在她的肩头和膝弯。他俯下身,双手探出,准备重复上一次的动作——将她抬起、塞进那个黑暗冰冷的格位里。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冰冷躯体的前一刹那!

一种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异样感,如同冰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我的意识深处。

视野的焦点,不由自主地、极其轻微地向下偏移了一瞬。

聚焦在了女人的脸上。

她的睫毛!

那覆盖在眼睑上、如同栖息雪地的蝶翼般浓密的睫毛……尖端,竟然凝结着极其细微、几乎难以用肉眼分辨的白色霜粒!在惨白的强光照射下,这些微小的冰晶折射出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七彩光芒,如同死寂中绽开的一点诡异生机。

这细微的异常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瞬间劈开了我意识中的迷雾!

上一次……上一次清除前看到的记忆里,她的睫毛上有霜吗?!大脑被强制清除后的空白区域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记忆的碎片如同被搅动的浑浊水潭,无法提供清晰的答案。但直觉在疯狂尖叫:不对!这细节不对!上次的记忆里,她的状态像是刚死不久,身体还带着某种“柔软”的错觉……而这次,这睫毛上的霜,分明是尸体在极低温环境下暴露一段时间后才会出现的现象!

时间线……回溯的时间点……难道比上一次看到的更晚?陆承宇在重复处理尸体?还是……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带来更深的寒意和无法遏制的探究欲。我的意识死死地“钉”在女人的脸上,强迫自己忽略陆承宇即将进行的动作,将所有的感知都聚焦在那张灰白死寂的面孔上。

就在陆承宇的手即将发力抬起她的瞬间——

女人的眼睑,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不是风吹,不是光影的错觉。是实实在在的、肌肉纤维在极度寒冷和僵硬状态下,一次极其微弱的、生理性的抽搐!

我的意识瞬间冻结!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成冰!

紧接着,更加匪夷所思、足以颠覆所有认知的景象发生了!

那双紧闭的眼睛,覆盖着结霜睫毛的眼睛……眼球,在薄薄的眼皮覆盖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滞涩感……转动了!

眼珠的转动,带动着眼皮极其细微地起伏了一下。然后,那转动停止了。眼珠的方向……竟然精准地“对”准了此刻“我”所在的方位——对“准”了陆承宇的双眼,或者说,对“准”了依附在陆承宇视线里的“我”!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

冷藏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制冷设备在远处发出低沉持续的嗡鸣,像是地狱的叹息。

那张灰白僵硬的、属于死者的面孔,那双刚刚转动过的、被眼皮覆盖的眼睛……正“凝视”着我。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恐惧、荒谬绝伦和巨大震惊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我的意识,几乎要将它彻底冲垮!

她……没死透?!

不!不可能!在这样极端的低温下,在这种状态下……这违背了所有常理!

就在我意识即将被这惊悚景象彻底撕裂的当口——

金属台上,女人那呈现淡紫色的、微微张开的嘴唇,极其细微地、几乎没有任何肉眼可见幅度地……翕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

但在那一瞬间,一股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又无比清晰的意识波动,如同濒死求救的电波,穿透了冰冷的空气、穿透了记忆的屏障、穿透了陆承宇的感官,直接、精准地、不容置疑地刺入了我的意识核心!

那不是一个词,而是一道饱含了无尽痛苦、绝望和最后一丝渺茫希望的意念,带着刺骨的冰冷,在我意识中炸开:

“救我…”

救我!

嗡——!

意识像被高压电流击中,瞬间一片空白!巨大的惊骇和荒谬感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她向我求救?!一个被陆承宇处理掉的“尸体”,在陆承宇的记忆里,向依附在陆承宇视角里的“我”求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记忆到底是什么?!是真实发生的过去?还是陆承宇扭曲的幻想?或者……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叮咚——!叮咚叮咚——!”

一阵急促、尖锐、与现实世界格格不入的门铃声,如同烧红的铁钎,毫无预兆地、极其粗暴地刺破了记忆的屏障,狠狠扎进了我的意识深处!

现实!是现实中的门铃在响!

被强行拉入深层记忆回溯的剧痛瞬间爆发!颈后的植入点如同被烙铁直接烫穿!眼前冷藏室刺目的白光、金属台、女人灰白的面孔……所有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面般剧烈扭曲、崩解!意识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猛地从那冰冷恐怖的记忆深渊中拽离,朝着现实世界急速坠落!

“呃啊!” 我猛地从折叠床上弹坐起来,动作剧烈得几乎让床架散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间浸透全身,带来刺骨的冰凉。耳畔还残留着冷藏室制冷设备的低沉嗡鸣,鼻腔里仿佛还萦绕着消毒水和死亡的气息。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声更加急促、更加刺耳,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执拗的意味,穿透薄薄的门板,狠狠撞击着我的耳膜。

谁?!谁会在这种时候来?!

是陆承宇派来的人?!警告应验了?!他们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心脏,几乎让我无法呼吸。我像惊弓之鸟一样缩在床边,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目光死死盯住那扇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被外力破开的旧木门。门外走廊昏暗的灯光,透过门缝在地上投下一道狭长的、扭曲的光带。

门外的人似乎失去了耐心。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铃声疯狂地响成一片,带着一种令人心慌的催促。

逃?往哪里逃?这狭小的出租屋只有一个出口。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身体僵硬得如同冷藏室金属台上的那个女人,每一个关节都像是生了锈。门铃声如同催命符,一下下砸在紧绷的神经上,几乎要将其崩断。

跑?往哪里跑?这鸽子笼般的出租屋只有一扇门,窗外是锈迹斑斑、焊死的防盗网。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铃声变得愈发尖锐、密集,像一柄小锤疯狂敲打着我的头骨。门外的人显然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那扇薄薄的门板,在持续的震动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退无可退。

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混合着绝望,猛地从脚底板冲上头顶。我死死咬着后槽牙,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身体不再颤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僵硬。我猛地从折叠床边站起身,双腿虚浮,却强迫自己一步一步,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踏着刀尖,挪向那扇隔绝着未知恐怖的门。

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终于站定在门前。老旧的门板粗糙的木纹近在咫尺,上面还贴着几年前褪色的福字残痕。我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门把手,那寒意瞬间沿着手臂窜遍全身。

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肺叶里充满了灰尘和绝望的味道。

拧动。

“咔哒。”

门锁弹开的轻微声响,在死寂的屋里却如同惊雷。

我猛地用力,向内拉开了门!

走廊里昏黄、闪烁不定的声控灯光,如同舞台追光,瞬间倾泻进来,将门外站立的身影勾勒出一个清晰的轮廓。

时间,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被彻底抽干!眼前猛地一黑,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几乎要爆开!

门外站着的女人。

米白色的羊绒针织连衣裙,柔软地贴合着身体的曲线,领口处,一枚小巧精致的银色羽毛胸针在昏黄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冰冷的银芒。

是她!

冷藏室金属台上,覆盖着塑料布的那个女人!睫毛结霜、眼珠转动、无声求救的女人!

她活生生地站在这里!站在我现实中的出租屋门外!

灯光勾勒出她清晰的面部轮廓。脸色依旧带着一种不健康的苍白,仿佛大病初愈,或者刚从某个极寒之地归来。嘴唇的颜色很淡,近乎无色。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是睁开的!不再是记忆中紧闭、结霜的模样。那是一双很大、很黑的眼睛,眼白部分却布满了蛛网般的、尚未完全褪去的细微血丝。这双眼睛此刻正平静地、毫无波澜地凝视着我,瞳孔深处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我因极度惊骇而扭曲失色的脸。

没有愤怒,没有怨恨,没有死而复生的诡异狂喜。只有一种穿透骨髓的、绝对的冰冷,和一种洞悉一切的沉寂。这沉寂比任何尖叫都更令人胆寒。

我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全身的肌肉僵硬如铁,连后退一步的本能都丧失了。只能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石像,僵立在门口,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从记忆深渊里爬出来的“尸体”,活生生地站在我的现实里。

她微微歪了一下头,动作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感,颈部的线条绷紧了一瞬。

然后,她抬起了一只手。

那只手!那只在冷藏室记忆里无力垂落、涂着淡粉色指甲油的手!此刻正缓缓抬起,伸向自己的脖颈。

我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她的颈部。

昏黄的灯光下,能看到她苍白纤细的脖子上,靠近锁骨上方一点的位置,有一圈深色的、尚未完全消退的淤痕。那淤痕的形状……扭曲而怪异,边缘带着细微的棱角,绝不像是绳索或人手造成的!

她的手指,最终落在了那圈淤痕上方的位置。

指尖勾住了一根纤细的、闪着暗银色冷光的金属链子。

轻轻一扯。

一枚小巧的、造型极其简约、泛着特殊合金哑光的金属片,从她的衣领里被拉了出来。金属片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被打磨得光滑圆润,正中央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结构复杂的几何符号。

嗡——!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电流瞬间贯通了我的身体,从头顶直劈到脚底!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那个金属片!那个几何符号!

我认识!我太认识了!

那是“钥匙”。

不是开门的钥匙。

是彻底格式化、删除指定记忆片段的最高权限密钥——记忆清除密钥!而且是最高等级、具有唯一指向性的那种!它不属于陆承宇,甚至不属于任何一家记忆体验公司!

它属于我!

是我作为“代梦人”最后的底牌,是我在无数次清除他人记忆后,为自己保留的、可以彻底删除自身植入点内某段特定记忆的唯一保险!它应该被锁在我床下那个最隐秘的小保险箱里!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挂在这个女人的脖子上?!

现实与记忆的界限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冷藏室的冰冷、女人无声的求救、陆承宇镜中的凝视、匿名的死亡警告……所有支离破碎的恐怖碎片,被眼前这枚悬挂在“尸体”脖子上的、属于我的记忆密钥,强行串联、拼凑!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如同黑暗中骤然点亮的鬼火,带着刺骨的寒意,在我混乱的脑海中轰然浮现!

女人那双布满血丝、冰冷沉寂的眸子,依旧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我。她握着那枚冰冷的金属密钥,苍白的手指微微收紧。

然后,她开口了。

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微弱,像是声带被冻伤过,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却清晰地穿透了走廊里昏黄的灯光和我脑海中震耳欲聋的嗡鸣,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心上:

“现在,该你看清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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