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低沉而拖长的异响越来越近,像是从恒河对岸传来,又似乎就在柴堆与庙宇废墟之间回荡。黑暗中,连风声都显得格外诡异。
就在这时,维克拉姆艰难地拉下破损的防毒面罩,露出一张被风尘与疲惫刻满的脸。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车队,随后沉声开口:“停下引擎,那声音……吸引它们了。”
刘华一怔,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果然,车队发动机的轰鸣声在夜色中格外突兀,连探照灯的光都似乎没它显眼。
维克拉姆继续道:“我们在城里见过……它们对光线没太大反应,但对声音极其敏感。特别是这种持续的机械噪声,会让它们疯狂聚集。”
“所有车辆,熄火!”刘华立刻下令。
几秒钟后,轰鸣声逐渐消散,夜晚重新归于死寂,只有远方的风声与低吼声若隐若现。
“全员,立即装上消音器!”
防化兵们动作迅速。装具箱被一一拉开,黑色的抑制消音器被拧上步枪和冲锋枪的枪口,金属的卡扣声在夜里显得格外清脆。
探照灯也调成最小亮度,仅保留一束照向前方的窄光柱。
空气里的紧张气息愈发凝重,每个人的呼吸都在面罩里急促放大。
与此同时,士兵们从车厢里搬出了沉重的火焰喷射器。
粗大的燃料罐被背负在防化服的支架上,操作手拉开阀门检查,随即喷出一道短促的蓝白火舌,瞬间照亮夜空。
恒河岸边的异响愈发清晰。
原本零散的窸窣声,逐渐汇成杂乱的拖行声、摩擦声,像无数硬物在石地上缓缓划动。
探照灯调至最窄的光束,缓缓扫向前方。
第一束光落在一处柴堆残迹上——一个僵硬的身影正缓慢撑起身体,动作像被生锈的机械强行拉动。
它的眼眶空洞无神,嘴角滴着黑色的污液,皮肤已经腐烂剥落,却仍在低声发出模糊的呻吟。
“我操……这是什么东西?”一名防化兵透过面罩低声咒骂。
声音在无线电里变了调,带着沙哑与恐惧。
更多的光柱逐一扫过,士兵们屏息——远处的柴堆与浅埋的坟坑里,一个接一个的影子晃动起来。
有的半个身子埋在泥土里,仍在徒劳地挥动手臂;有的全身焦黑,胸腔塌陷,却依旧直挺挺地向前爬行。
那些影子数量之多,几乎填满了河岸线。
拖行声、呻吟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
“确认……目标为活体活动,已超出常规病变反应。”
维克拉姆的脸色惨白:“他们不会停下,除非你们烧光他们。”
火焰喷射器小组立刻抬起喷管,喷嘴在黑暗中微微颤抖。
操作手的呼吸急促,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就在此时,最近的一具尸体跌跌撞撞地扑入光束范围内。
它的动作僵硬却猛烈,手臂甩动,喉咙深处挤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它的眼睛早已浑浊,却牢牢盯着士兵们所在的方向。
刘华望着河岸上如潮水般摇晃的影子,猛地一声令下。
“火焰喷射器——准备射击!”
伴随刘华的低吼,03型火焰喷射器喷吐出炽烈的火舌。接近六十米的高温火焰在夜色中轰然铺展,如同一条赤红的巨龙横扫而出。燃料与压缩剂混合爆燃,喷口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咆哮,火光瞬间点亮了整片河岸。
最前排的行尸立刻被烈焰吞没。它们的衣物、腐败的皮肤与枯干的筋骨瞬间燃烧,化作漆黑的剪影,步伐仍在惯性中前行,直到彻底崩解为一滩焦炭。
火焰持续覆盖,地面上的柴堆与乱葬土丘接连点燃,烈焰在风中卷起十数米高的火墙。夜空被映照得通红,空气中弥漫着焦臭与灼热的气浪。
士兵们稳稳握住喷管,喷射器背后的燃料罐震动发热,火流如同一股无法抗拒的洪水,将成群的行尸压制、焚尽。
它们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只是木然地迈步,然后在火焰中崩解、坍塌,像木偶一样倒下。
河岸成了一片炼狱,火光下,密密麻麻的行尸一波波扑来,又一波波化作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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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下的恒河岸边,火焰喷射手背负的燃料罐已将前排行尸逼退,但潮水般的黑影仍在远处晃动。
就在这时,车队最后方的一辆“麒麟Fh型”防化突击车缓缓驶上前。
车顶舱盖猛地开启,随即升起一具改装后的车载火焰喷射器。粗壮的喷管在夜色中缓缓转动,锁定涌动的影群。
随着操作员扣下扳机,喷管轰然咆哮,一道炽烈的火舌笔直喷出,瞬间跨越百米的距离。烈焰如同横扫而出的钢铁瀑布,将大面积的行尸群覆盖其中。
火流持续不断,犹如一股永不止息的火焰洪水。
被击中的行尸瞬间化为焦黑的剪影,成片坍塌。燃烧的烈焰在地面铺展开来,宛若一堵高耸的火墙,隔绝了整个河岸。
燃料与压缩剂的持续喷射让火舌保持不间断,整个夜空被染成血红,热浪滚滚,逼得士兵们都不得不后退几步。
河水被烤得蒸腾出雾气,夹杂着焦灼的臭味,仿佛大地都在沸腾。行尸们依旧木然地踏火而行,却在接触烈焰的一瞬间化为灰烬,连骨骼都碎裂成粉。
士兵们透过面罩凝视着这一幕,心中震撼。
车载火焰喷射器好似移动的炼狱熔炉,它将百米之外的黑影一扫而空,把整片河岸化作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
火海在夜色中逐渐熄灭,烈焰喷吐的咆哮声也一点点低沉下去。
恒河岸边的柴堆与乱葬土丘几乎被烧成一片焦黑的废墟,残留的火苗偶尔跳动,映照着满地的灰烬。
防化兵们保持警戒,喷管依旧对准前方,但黑暗里已不再有新的影子涌出。
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焦臭与灼热的烟雾,即便透过过滤面罩,仍让人胸口发闷。
刘华缓缓放下步枪,目光透过护镜凝视着这片死寂的河岸。
“不对……瓦拉纳西是一座几百万人的城市。尸体数量应该远不止这一群。”
他心中疑惑愈发沉重。
“你说得没错,按道理,这里应该涌出成千上万的怪物。”
站在一旁的维克拉姆局长直直望着火海中的残骸。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住胸腔里翻涌的痛苦:“可在第一次出现……那些异常迹象时,我和驻守在这里的中央邦军阀下了命令——强制火化所有尸体。无论是自然死亡,还是病亡,甚至还活着但出现高烧、昏迷症状的人,都被送上了柴堆。”
刘华眉头紧锁,沉默注视着维克拉姆。
维克拉姆苦笑一声,目光落在灰烬遍地的恒河岸边:“那是唯一能做到的办法。我们失去了这座城市,但至少……没有让它成为传染源。”
夜风吹过,吹散柴堆里最后一点火星。
士兵们站在灰烬之间,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这片古老圣城——正以另一种方式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