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年节的喜庆气氛尚未散去，牧家别墅却已然换上了一副新的面孔。
昨日冷清的餐桌被收拾得整洁光亮，客厅里摆放着新鲜的果盘和昂贵的进口零食，茶具也换成了招待客人用的那套顶级紫砂。
一种不同于家庭温馨的、带着社交与商务气息的氛围悄然弥漫开来。
伊毅上午起来，照例先去看了牧玉蕊，完成日常的按摩和护理，然后下楼准备早餐。
他发现牧玉兰、牧玉薇甚至通常爱睡懒觉的牧玉露都已穿戴整齐地坐在客厅里，神色间带着一种郑重的期待。
牧歌更是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新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明亮而自信，仿佛即将出席一场重要的发布会。
“伊毅，今天开始会有很多客人来拜年，厨房那边食材都已经备齐，你多费心准备些茶点和待客的菜肴。样式要精致，口味要大众化一些。”
牧玉兰见到伊毅，开口吩咐道，语气是惯常的清冷，但比平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
“好的，大小姐。”
伊毅点头应下，心中了然。
这是要开始为牧歌铺路了。
通过春节拜年这个看似温情脉脉的场合，向来往的世交、合作伙伴、集团高层潜移默化地展示牧家这位“正统”继承人的存在，为日后接管牧氏集团打下人脉基础。
果然，刚过九点，门铃就响了起来。
第一批客人是牧氏集团的几位元老级高管及其家眷，牧玉兰带着牧歌亲自到门口迎接，笑容得体，寒暄亲切。
“张叔叔，李伯伯，新年好新年好！快请进！
这位是舍弟牧歌，刚回国不久，以后在公司还要多仰仗各位叔叔伯伯提点。”
牧玉兰巧妙地将牧歌推向前台。
牧歌立刻上前一步，鞠躬问候，言辞恳切，姿态放得极低，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受过良好教育的见识和谈吐，引得几位老臣子纷纷点头，眼中流露出赞赏和探究的目光。
“虎父无犬子啊，老牧总在天有灵，看到小歌如此出色，也该欣慰了。”
“是啊是啊，玉兰你也辛苦了，如今小歌回来，你也能轻松些了。”
客厅里一时显得其乐融融。
牧玉薇和牧玉露也在一旁作陪，适时地添茶倒水，言笑晏晏，共同营造出一幅“长姐慈爱，弟妹和睦，家族后继有人”的完美画卷。
伊毅在厨房和客厅之间安静地忙碌着，将一道道精心制作的点心、果盘、茶水，让佣人送出去。
他安安静静的，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仿佛只是一个合格的背景板。
然而，这和谐的场景并未持续太久。
中午时分，当又一波客人——几位与牧氏有密切生意往来的合作伙伴刚到不久，别墅大门再次被推开。
只见两位中年男子带着几个年轻人，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人未到声先至：
“哈哈哈，玉兰侄女，新年好啊！我们没来晚吧？”
来人正是牧家的二叔牧成峰和三叔牧成岳。
牧成峰身材微胖，脸上总是挂着看似和气的笑容，但眼神精明；牧成岳则相对瘦削，神色间带着几分刻薄和急躁。
他们身后跟着的是二叔的儿子牧玉衡，一个眼神倨傲的年轻人，以及三叔的大儿子牧玉枢，外形不错有点小帅，可惜眉宇间有股戾气。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牧玉兰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但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容迎了上去：
“二叔，三叔，你们怎么过来了？新年好！玉衡，玉枢，也新年好，快请进请进！”
牧歌也立刻跟上，恭敬地打招呼，姿态无可挑剔。
牧成峰哈哈笑着，用力拍了拍牧歌的肩膀：
“好小子，回国了也不先来看看二叔三叔？光顾着帮你大姐干活了？真是长大了，懂事了！”
这话听着是夸奖，实则暗指牧玉兰把人攥得紧。
牧成岳则环视了一下客厅里的客人，阴阳怪气地笑道：
“哟，今天家里这么热闹？都是来看咱们牧家未来接班人的？玉兰啊，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通知老宅一声？也好让我们这些做叔叔的来帮着把把关，替小歌撑撑场面嘛！”
这话一出，在场的客人们眼神都闪烁起来，彼此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目光，牧家内部的权力争斗，在场的老狐狸们多少都有所耳闻。
更重要的是牧歌只是牧家的养子，并不是牧家亲子。
这情况就更加微妙了，来客心中的天秤又摇摆了起来。
牧玉兰笑容不变，语气却淡了几分：
“三叔说笑了，就是些寻常的拜年走动，小歌刚回来，带他认认人而已，哪里就扯到接班人那么远了？
二叔三叔来得正好，一起帮忙招待客人吧。”
就这样，牧家二房和三房的人理所当然地留了下来，并且迅速反客为主，热情地掺和到与客人的寒暄中去了。
他们同样在不着痕迹地夸赞牧歌，但夸赞的重点却总是巧妙地引向“牧家养子”这个身份上，给所有来客说明，这个牧歌没有资格继承牧家。
这可把牧歌气得脸色铁青，还要挤出乖巧的笑容。
客厅里顿时显得更加“热闹”了，言语间的机锋和暗流，连躲在一旁的伊毅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玉兰侄女管理集团真是辛苦，现在小歌回来了，总算有个臂膀了。”
“是啊，大哥走得早，留下这么大摊子，真是不容易。我们这些做叔叔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能帮衬的自然要帮衬。”
“小歌一看就是聪明孩子，像我们牧家人！不过年轻人嘛，还需要多历练，玉兰你也不要太护着，该放手让他去老宅那边跟我们学学待人接物也好。”
牧玉兰微笑着应对，言辞滴水不漏，既肯定了叔叔们的“好意”，又牢牢把握着主导权，绝口不提牧歌是继承人的话，但又不断给牧歌拉人脉。
这戏，可真比春晚好看多了。
伊毅乐得在一旁安静地看戏，只要火不烧到自己身上。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牧玉衡晃到了厨房门口，看着正在清洗茶具的伊毅，语气轻佻地开口：
“哟，这不是咱们牧家那位上门女婿吗？怎么大过年的还在干这些佣人的活儿？三姐躺下了，你这‘贤惠’的名声倒是传得挺远啊。”
旁边的牧玉枢也附和道：
“衡哥，你这话说的，人家不就是干这个的吗？不然凭什么进牧家的门？
难道还真指望他像牧歌一样去管理公司啊？”
牧歌正巧也从客厅过来倒水，听到这些话，并没有出声制止，只是推了推眼镜，嘴角含着一丝看戏的弧度，仿佛默认了这种嘲讽。
伊毅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冲洗着杯子，头也没抬，声音平静无波：
“两位少爷说笑了，大小姐吩咐的事情，自然要做好；我没什么大本事，也就只能做点这些琐碎事，不给家里添乱就好。”
他的态度谦卑，话也说得滴水不漏，让牧玉衡和牧玉枢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些无趣。
牧歌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似乎没看到预想中伊毅窘迫或愤怒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