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小七带回的消息像一块巨石砸进水面,让所有人瞬间面无血色。阿成猛地冲到窗边,紧张地透过木板缝隙向外窥视。老周下意识地抓紧了药箱,脸色发白。连躺在床上的陆震云,似乎也感应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危机,眉头微微蹙起,呼吸急促了些。
“确定甩掉尾巴了吗?”顾清翰的声音异常冷静,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我……我绕了很久,应该……应该甩掉了。”小七惊魂未定,声音还在发抖,“但刀疤刘那混蛋肯定认出我了!他一定会去报告!76号的人很快就会搜过来!”
这话像鞭子抽在每个人心上。这个安全屋,已经不再安全。敌人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正在迅速缩小包围圈。转移,必须立刻转移!这是每个人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但下一秒,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木板床上那个虚弱的身影。
陆震云刚刚退烧不久,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眼窝深陷。刚才情绪的细微波动似乎都耗尽了他积攒的力气,此刻他又陷入了半昏睡状态,胸口微弱地起伏着。老周之前反复强调的话言犹在耳:“必须绝对静养!不能再移动,一点颠簸都不行!否则前功尽弃!”
上一次的夜间转移,虽然路程不算太远,但已经让陆震云在鬼门关又走了一遭。现在,他的身体比当时更加虚弱,就像一盏油尽灯枯的残烛,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彻底熄灭。
“不行!大哥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动不了!”小七第一个喊出来,带着哭腔,“再挪动……会……会要了他的命的!”
阿成也急得额头冒汗:“可是不走不行啊!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老周看着陆震云,沉重地摇了摇头,作为医生,他的判断很明确:“以陆同志现在的状况,再次长途转移……风险极大,几乎是九死一生。”
留下,是坐以待毙;离开,可能是亲手将陆震云推入绝境。
顾清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目光牢牢锁在陆震云脸上,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脆弱的阴影。他能感觉到时间正一分一秒地流逝,危险正一步步逼近。他也清楚地知道,此刻任何一个决定,都可能直接决定陆震云的生死。
他走到窗边,轻轻拨开一条缝隙。苏州河上薄雾弥漫,对岸的房屋轮廓模糊不清,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涌动。远处,似乎隐约传来了几声短促的哨音,听不真切,却让人心惊肉跳。
一边是组织的纪律和眼前绝境下的理智,一边是床上那人微弱的呼吸和超越一切的牵挂。顾清翰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再次回到陆震云身上,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是前所未有的挣扎和痛苦。
留下,还是离开?这个两难的选择,像一把烧红的铁钳,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