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空气中还弥漫着热带雨林特有的潮湿与腐败气息。
林夜已经换上了白塔为他准备的一身行头——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一条沾着油污的工装裤,脚上蹬着一双开口笑的解放鞋。他脸上那份属于“夜王”的锋锐和冷冽被完美地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长期混迹底层社会所特有的颓废、认命,又带着一丝不甘的复杂气质。
一辆破旧的皮卡车将他送到了城市的东郊。远远地,一座如同钢铁巨兽般盘踞在地平线上的园区映入眼帘。
这就是达曼科技园。
与其说是科技园,不如说是一座现代化的监狱。超过五米高的围墙上拉着一圈又一圈闪着寒光的带刺铁丝网,每隔五十米就有一个高耸的哨塔,上面站着荷枪实弹的武装守卫,黑洞洞的枪口如同警惕的兽眼,俯瞰着下方的一切。
唯一的大门由厚重的铁栅栏制成,门口八名守卫全副武装,眼神凶悍,检查着每一辆进出的车辆,气氛肃杀而压抑。
“夜哥,我就送你到这儿了。”开车的小伙是白塔的人,他指了指大门,“进去之后,会有人接你。记住,你的身份是周全,退役兵,因为欠了赌债走投无路才来这儿的。千万别露馅。”
“知道了。”林夜点了点头,推开车门,将那个破旧的帆布包往肩上一甩,径直朝着那座如同地狱入口的大门走去。
“站住!干什么的!”门口的守卫立刻用枪口对准了他。
林夜举起双手,脸上堆起了谄媚又带着点讨好的笑容:“大哥,我叫周全,是来……来应聘的,跟人事部的王经理约好了。”
守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里满是鄙夷,显然对这种走投无路的“猪仔”已经见怪不怪。他用对讲机通报了一声,片刻后,一个挺着啤酒肚、戴着大金链子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就是周全?”王经理眯着一双小眼睛,审视着林夜,语气充满了不耐烦。
“是是是,王经理,我就是。”林夜连忙点头哈腰。
“跟我来。”王经理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经过严格的搜身和金属探测后,林夜跟着他走进了园区。一进入大门,外界的最后一丝自由空气仿佛都被隔绝了。园区内部是一栋栋毫无美感的水泥建筑,楼与楼之间都用铁丝网隔开,形成一个个独立的区域。到处都是巡逻的守卫,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麻木的凶狠。
王经理将林夜带进了一间光线昏暗的办公室,往椅子上一靠,将双脚翘在桌上,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坐。”
他丢过来一份表格:“填了。”
林夜拿起笔,飞快地在上面填写着早已烂熟于心的虚假信息。
“当过兵?”王经理吐出一口烟圈,慢悠悠地问道。
“是,在西南边境当了五年。”
“犯事儿了?”
“没,就是……在澳门玩了两把,手气不太好。”林夜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丝尴尬和懊悔。
王经理冷笑一声,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像是要看穿林夜的灵魂:“欠了多少?”
“三百……三百万。”
“呵,胆子不小啊。”王经理的身体微微前倾,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你知不知道我们这儿是干什么的?我们这儿可不是慈善堂。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来了就想跑。我告诉你,进了这扇门,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听懂了吗?”
“懂,懂!”林夜连连点头,眼神里流露出恰当的畏惧和对金钱的渴望,“王经理,我就是来挣钱还债的。只要给钱,让干啥都行!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能打,听话!”
王经理似乎很满意他的态度,点了点头,掐灭了烟头:“光会说可不行,还得看你有没有真本事。”
他站起身:“走,跟我来。”
他带着林夜来到了安保部的一间技术室。房间里,一个被拆得七零八落的电子门禁系统摆在桌上。
“这是我们园区最老旧的一款门禁,半小时内,把它给我装回去,并且不能触发警报。”王经理指着那堆零件,冷冷地说道,“做不到,就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林夜看了一眼那堆零件,心里冷笑一声。这种十年前的老古董,他闭着眼睛都能装好。
他没有多说,直接上前,拿起工具。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步都精准无比,没有丝毫多余的操作。线路对接、芯片归位、外壳重装……一气呵成。
不到十五分钟,一个完好如初的门禁系统就出现在了桌上。
“好了。”
王经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身边的技术员立刻上前检查,接通电源后,绿灯亮起,一切正常。
“王经理,这小子……不光装好了,还把原厂设计的一个后门漏洞给堵上了。”技术员压低声音汇报道。
王经理再次看向林夜,眼神里多了一丝凝重。
“跟我来。”
这一次,他带着林夜上了一辆电瓶车,在园区的外围区域快速地绕了一圈,途中指着几个地方随意地说了几句:“这是A区宿舍,那是二号仓库,那边是食堂……”
回到办公室,他丢给林夜一张白纸和一支笔。
“把你刚才看到的,画下来。岗哨、摄像头的位置,都给我标清楚。”
这才是真正的考验。考验的是观察力和记忆力。
林夜拿起笔,没有丝毫犹豫,手腕稳定地在纸上移动。很快,一张清晰的园区外围平面图就跃然纸上。不仅王经理提到的几个建筑位置分毫不差,就连每一个哨塔、每一个摄像头的具体朝向和监控范围,甚至几个他没有提到的监控盲区,都被林夜用小小的叉号精准地标注了出来!
王经理看着这张图,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叫周全的家伙,是个真正的人才!这种军事素养,绝不是普通的大头兵能有的!
不过,在这地方,越是有本事的人,就越好用。
“不错。”王经理收起图纸,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你通过了。从现在起,你就是安保部督查队的一员。先从外围巡逻干起,月薪三万,干得好,有的是钱拿。”
他递给林夜一套黑色的保安制服和一张门禁卡:“去b区宿舍领你的东西,下午开始上岗。”
林夜接过东西,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谢谢王经理!谢谢王经理!”
他躬着身子退出了办公室,在那扇门关上的瞬间,他脸上的狂喜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冷。
第一步,成功了。
他拿着东西,按照指示牌向b区宿舍走去。那是一栋压抑的六层筒子楼,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和烟草混合的难闻气味。
林夜刚走进一楼的公共休息区,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十几个穿着同样制服的保安或坐或站,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他这个新面孔上,眼神里充满了不善和挑衅。
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浑身肌肉虬结的光头壮汉,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挡住了林夜的去路。他嘴里叼着烟,歪着头,用一种看猎物的眼神打量着林夜。
“新来的?”光头壮汉吐出一口烟,喷了林夜一脸。
林夜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小子,懂不懂规矩?”光头壮汉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林夜的脸,力道不小,“新来的,得先孝敬孝敬哥哥们。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以后在这儿,熊哥我罩着你。”
其他人立刻跟着起哄,发出一阵哄笑。这是他们欺负新人的老套路了。
林夜的目光在休息区里快速扫了一圈。他注意到,在房间的东北角,也就是光头壮汉身后的位置,有一个监控摄像头,但摄像头的正下方,有一根粗大的承重柱,形成了一个绝佳的视觉盲区。
他脸上又堆起了那副怂样,嘿嘿一笑:“熊哥是吧?我这……我这刚来,身上真没啥值钱玩意儿。要不,您看……”
他一边说,一边看似畏惧地向后退了两步,正好将光头壮汉引到了那根柱子旁边。
光头壮汉见他服软,更加得意,一把揪住林夜的衣领:“妈的,跟老子装穷?我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说着,他砂锅大的拳头就朝着林夜的肚子狠狠砸了过来!
周围的人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笑容。
然而,就在光头壮汉的拳头即将击中林夜的瞬间,林夜眼中那丝畏惧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森然的寒光!
他的动作快到极致!
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了光头壮汉砸来的手腕!
光头壮汉只觉得自己的拳头像砸在了一块钢板上,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
不等他反应,林夜的身体顺势向下一矮,另一只手从他腋下穿过,反扣住他的脖子,腰部猛然发力!
一个干净利落、却又无比凶狠的过肩摔!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
光头壮汉那两百多斤的身体被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水泥地上!整个休息室都仿佛震了一下!
他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感觉喉咙一紧,林夜的膝盖已经死死地顶在了他的喉骨上!
窒息感瞬间席卷了全身!光头壮汉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眼球暴突,双手徒劳地抓着林夜的裤腿,双脚无力地蹬踹着。
整个过程发生在三秒之内,快到所有人都没看清!
前一秒还嚣张无比的熊哥,下一秒就成了案板上濒死的鱼!
休息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恐。
林夜半蹲在地上,膝盖依旧顶着光头壮汉的喉咙,他抬起头,那双平静的眸子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还有谁,想教我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