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归巢与暗涌
回到阔别数日的城东胡同，已是华灯初上。熟悉的陈旧气息、各家各户传来的饭菜香、以及隔壁刘婶那中气十足的唠叨声，瞬间将几人从清河镇那阴森压抑的氛围中拉扯回来，重新浸入这喧闹而真实的红尘烟火里。
“哎呀！可算回来了！”胖子一下车就夸张地伸了个懒腰，深吸一口带着油烟味的空气，“还是咱这狗窝舒服！那山沟沟里，晚上静得吓人，连个外卖都叫不到！”
陈子轩也颇有同感地点头，虽然经历险境让他成长不少，但终究还是更喜欢这现代化的都市生活。
扎纸店门口，收到消息的林瑶和陈静薇竟一同等在那里。
林瑶换下了冲锋衣，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藏蓝色警服常服，身姿挺拔，齐耳短发一丝不苟，显得干练而英气。她看到张清玄下车，上前一步，目光快速扫过他全身，确认无恙后，才微微松了口气，语气带着职业性的关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清玄，辛苦了。清河镇那边的手续和报告我已经处理完毕，孩子们也都安顿好了，后续心理干预会跟进。”
几乎同时，陈静薇也迎了上来。她今天是一身香槟色的丝质衬衫搭配米白色高腰阔腿裤，勾勒出优美的腰线和高挑的身材，黑长直发柔顺地披在肩后，妆容精致，气质清冷高雅。她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保温袋，声音温婉悦耳：“张先生，一路劳顿。我让家里厨师炖了虫草花鸽子汤，最是安神补气。”
两个风格迥异却同样出色的女人，一左一右，目光都落在张清玄身上。
胖子偷偷捅了捅陈子轩，用气声道：“瞧见没？修罗场又开始了！我就说老板这趟出门，两位姑奶奶肯定惦记着……”
他声音虽小，张清玄却仿佛听见了一般，墨镜后的目光淡淡扫了他一眼。胖子立刻噤声，缩了缩脖子，心里嘀咕：‘完了完了，这个月零花钱怕是要泡汤……’
张清玄对两女的关切照单全收，语气平淡：“有劳。”他先对林瑶点了点头，“后续事宜你处理就好。”然后自然地接过陈静薇手中的保温袋，顺手递给旁边的胖子，“拿去厨房温着。”
他目光习惯性地在两人身上停留一瞬，客观评估：‘林瑶，八点三分，制服衬托身段，双腿笔直修长，气质冷冽中带关切，加分。陈静薇，八点五分，穿搭显身材比例，腰臀曲线优美，气质高雅，笑容得体，可惜略显刻意。’心中品评完毕，他推开扎纸店的店门，率先走了进去。
店内一切如旧。纸张和朱砂的淡淡气味混合着熟悉的尘埃感，货架上的纸人静静伫立，柜台擦拭得还算干净，显然胖子离开前简单收拾过。后院隐约传来胖子和陈子轩放置行李的动静。
林瑶和陈静薇也跟着走了进来。林瑶熟门熟路地自己倒了杯水，靠在柜台边，开始简要汇报一些需要张清玄知道的官方层面的后续安排，语气干练。陈静薇则优雅地坐在待客的藤椅上，目光柔和地打量着这间略显杂乱却别有韵味的店铺，偶尔插话询问是否需要陈家提供某些资源上的支持。
两个女人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无形的默契，不再像之前那样针锋相对，但空气中依旧流淌着微妙的张力。胖子躲在厨房门口，一边热汤，一边对着陈子轩挤眉弄眼，用口型说道：“看见没？和平下的暗流汹涌啊！”
陈子轩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感觉站在这里比面对变异水魈压力还大。
张清玄仿佛对这一切毫无所觉，坐在柜台后他的专属位置上，拿起那个包浆温润的紫砂壶，慢条斯理地开始沏茶。热水冲入，茶香四溢，稍稍冲淡了店内那微妙的气氛。
“对了，清玄，”林瑶汇报完正事，语气稍缓，“异管局的秦处长之前联系我，说关于西郊和清河镇的事件，他们那边有一些新的发现，希望能约个时间跟你当面沟通一下。他似乎很重视。”
陈静薇也适时开口：“家父那边也收到一些风声，似乎玄冥……或者说他代表的势力，活动比预想的更要频繁和隐秘。张先生若有任何需要，陈家必定鼎力相助。”
张清玄抿了一口热茶，感受着茶汤的温润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连日奔波的些许疲惫。“知道了。秦岳那边，你安排时间。陈家……暂时不用。”他放下茶杯，看向两女，“这次辛苦你们了。”
这话说得平淡，却让林瑶和陈静薇眼神都微微一动。能得到他一句“辛苦”，似乎已是不易。
又坐了片刻，林瑶和陈静薇见张清玄面露倦色（虽然他戴着墨镜看不太出来），便默契地一同告辞离开。
店里终于彻底清净下来。
胖子端着热气腾腾的鸽子汤从厨房出来，香气浓郁，汤色清亮。他献宝似的盛了一碗放到张清玄面前：“老板，快尝尝！陈小姐家这汤，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绝对大补！”
张清玄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汤汁鲜美醇厚，鸽肉软烂，虫草花的清香恰到好处。他微微颔首：“尚可。”
胖子顿时眉开眼笑，比自己吃了还开心。
“老板，”陈子轩凑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那我们……明天还抄书吗？”他指的是之前张清玄罚胖子，连带着他可能也要加练的事。
张清玄慢悠悠地喝着汤，头也不抬：“《幽冥录》和《百鬼图鉴》，各抄十遍。明天开始。”
胖子\/陈子轩：“！！！”
胖子内心哀嚎：‘我就知道！资本家睚眦必报！不就是吐槽了两句嘛！’ 他哭丧着脸，试图挣扎：“老板，你看我们这刚出生入死回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能不能……”
“十五遍。”张清玄语气毫无波澜。
胖子瞬间闭嘴，幽怨地看了陈子轩一眼，仿佛在说：‘都怪你多嘴！’
陈子轩欲哭无泪。
是夜，扎纸店后院。
胖子在自己那间堆满杂物、却收拾得还算干净的小房间里，一边唉声叹气地铺床，一边对着墙壁小声抱怨：“万恶的老板，周扒皮，黄世仁……抄书抄书，就知道抄书……我这手都快抄出茧子了……迟早有一天我要……”他碎碎念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被哈欠取代，很快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隔壁房间，张清玄躺在硬板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并未入睡。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体内的星火平稳跃动，比前往清河镇前似乎更加凝练了一丝，核心处的淡金色泽也愈发明显。与玄冥分身的交锋，以及洞中目睹的惨状和理念碰撞，让他的道心在磨砺中又有所精进。
他能感觉到，实力的恢复和提升在加速，但距离巅峰时期，仍有不小的距离。玄冥本体，恐怕比他预想的还要难缠。
清河镇一案虽了，但玄冥留下的迷雾并未散去。他如此大规模地收集怨念、炼制邪物，究竟在图谋什么？那个所谓的“鬼道神国”，真的只是疯狂的臆想吗？
还有茅山……凌薇和明远的出现，意味着宗门并未完全遗忘他这个人，也未完全放弃对玄冥的追查。只是，内部的声音恐怕并不统一。当年师父玉衡真人的无奈与妥协，其他长老的态度……这潭水，深得很。
思绪纷杂间，窗外传来几声野猫的叫声，以及更远处隐约的车辆驶过的声音。
这红尘，果然从未真正平静过。
他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明日，还有明日的琐事与……抄书。
就在张清玄逐渐沉入睡眠之时，城市另一端，一栋高档公寓内。
林瑶刚刚洗完澡，穿着舒适的睡衣，擦着湿漉漉的短发。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璀璨的车流霓虹，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张清玄在溶洞中，面对缝合怪和玄冥分身时那平静却强大的身影，以及他阐述理念时那双隐藏在墨镜后、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感觉脸颊有些微微发烫。
与此同时，另一处奢华别墅的书房内。
陈静薇尚未休息，她坐在书桌前，正在查阅一份关于近期某些偏远地区异常人口失踪的机密报告。灯光下，她精致的侧脸显得格外专注。偶尔，她的思绪也会飘远，想到那个身处市井、却拥有着不可思议力量的男子，想到他接过汤盒时那平淡却自然的态度，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弯起。但很快，她又收敛心神，目光恢复冷静与睿智，继续分析着报告中的数据，试图从中找出可能与玄冥相关的蛛丝马迹。
夜渐深，城市依旧喧嚣，而围绕这间小小扎纸店的暗涌，正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