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残魂归处
破旧木箱中，那个被撕裂、污损的兔子玩偶，如同一个无声的控诉者，用它仅剩的纽扣眼睛，凝视着这个冰冷的世界。箱子内壁和底部那深褐色的渗透痕迹，更是无声地诉说着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惨剧。
胖子和陈子轩看着箱内的一切，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胖子更是扭过头，干呕了两声，脸色惨白。
“老板……这……这他妈……”他声音发颤，连脏话都骂不利索了。
张清玄沉默着，墨镜后的目光如同凝结的寒冰。他伸出手，并非去触碰那些实物证据，而是虚按在箱子上方，指尖纯白中带着淡金色的星火之力如同最柔和的水流，缓缓渗入箱中，更深入地接触那被禁锢在此地的、属于孙晓雅的残魂。
随着星火之力的深入，昨晚那个哭泣的小女孩虚影再次缓缓浮现，比之前更加凝实，也更加悲伤。她蜷缩在箱子旁，双手虚抱着自己，空洞的眼睛望着那个破烂的娃娃，嘴里依旧念叨着：“我的娃娃……坏了……爸爸……好疼……”
这一次，她的低语中，除了对娃娃的执念，更清晰地流露出了对“爸爸”的恐惧和痛苦。
张清玄的灵觉顺着那浓郁的怨气和冰冷的“引怨印”，尝试追溯更深层的记忆碎片。恍惚间，一些模糊却充满极端负面情绪的片段涌入他的感知——
昏暗的房间里，醉醺醺的男人（孙建国）狰狞的脸，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掴在瘦小的身躯上……女孩惊恐的哭喊，死死抱着怀里唯一的慰藉——那个兔子娃娃……男人粗暴地抢夺，撕扯，娃娃被撕裂，棉絮飞出……更重的殴打，窒息般的疼痛，最后是彻底的黑暗与冰冷……意识消散前，只剩下对娃娃的心疼和无尽的恐惧……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
张清玄收回手，周身的气息冰冷得吓人。真相，已然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
“畜生！”陈子轩虽然没看到具体画面，但感受到张清玄身上散发出的凛冽寒意和那小女孩鬼魂更加剧烈的悲伤波动，也猜到了七八分，忍不住低吼出声，拳头紧握。
胖子更是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都红了：“妈的！老子……老子真想……”
“冷静。”张清玄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压下了胖子和陈子轩几乎失控的情绪。“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当务之急，是让她安息。”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哭泣的虚影。孙晓雅的魂魄因为长期的虐待和横死，怨念极深，又被人为种下了“引怨印”，几乎与这片充满痛苦记忆的土地融为一体，形成了特殊的地缚灵。强行超度极其困难，而且那“引怨印”如同一个恶毒的放大器，不清除它，即便暂时安抚，怨念也会再次滋生。
“需要先找到她的尸骨，彻底切断她与这片痛苦之地的连接，同时化解她对娃娃和施暴者的核心执念，才能安全地清除‘引怨印’，引导她往生。”张清玄对胖子和陈子轩解释道。
“尸骨……会在哪里？”胖子强忍着恶心和愤怒问道。
张清玄灵觉全开，如同精密的雷达，仔细扫描着这个房间，乃至整个院子。孙晓雅的怨气核心牢牢系在这个箱子和这个房间，但她的尸骨……气息似乎被刻意掩盖和分散了。
他走到院子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杂物和废砖头。目光扫过一处看似寻常的泥土地面，那里的气息似乎有些异样，比其他地方更加“死寂”和“沉重”。
“在这里。”张清玄指了指那片地面。
胖子和陈子轩脸色一变。胖子一咬牙，从旁边捡起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锹，就要动手挖。
“不用。”张清玄阻止了他。他并指如剑，对着那片地面虚划了几下。星火之力无声无息地渗入地下，如同最灵巧的手术刀，精准地松动了下方的土壤。
片刻之后，地面的泥土微微拱起，然后自动向两旁分开，露出了下方一个浅坑。坑里，是一个用破旧床单胡乱包裹着的、小小的、蜷缩的人形轮廓。
尽管有所准备，但亲眼看到这一幕，胖子和陈子轩还是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悲愤。
张清玄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杀意。他转身回到屋内，对着那个哭泣的小女孩虚影，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直接在对她残存的意识诉说：
“孙晓雅，你看，我们找到你的娃娃了。”他指了指箱子里那个破烂的兔子，“它也累了，坏了，该休息了。”
小女孩的虚影微微一颤，哭泣声小了一些，空洞的眼睛转向箱子里的娃娃。
“伤害你的人，会得到他应有的惩罚。”张清玄继续说道，语气肯定，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承诺，“法律，或者……其他的公道，都不会放过他。你的委屈，我们都知道了。”
随着他的话语，一股温暖、平和的星火之力缓缓笼罩向小女孩的虚影和那个破烂的娃娃，仿佛在抚平那些看不见的伤痕。
“放下吧，孩子。”张清玄的声音更加轻柔，“这里太冷，太黑了。跟我们来，带你和娃娃，去一个温暖、明亮，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的地方，好不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引导着星火之力，开始小心翼翼地剥离、净化那缠绕在小女孩魂魄核心的“引怨印”。这一次，因为尸骨找到，核心执念正在被化解，剥离的过程顺利了许多。那冰冷的印记在煌煌星火之下，如同遇到阳光的冰雪，迅速消融、湮灭。
与此同时，张清玄示意陈子轩，将那个破烂的娃娃和箱子里一些小女孩的旧物小心地收拾起来，准备一同带走安葬。
失去了“引怨印”的催化，又感受到了久违的“关怀”和对“惩罚坏人”的希望，孙晓雅的魂魄那浓郁的怨气开始如同退潮般消散。她模糊的面容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那空洞的眼睛里，仿佛有了一丝微弱的、解脱般的光彩。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被收拾起来的娃娃，又看了看张清玄，小小的虚影缓缓变得透明、纯净，最终化作点点柔和的光粒，如同夏夜的萤火，盘旋了一圈，然后悄无声息地消散在空气中。
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悲伤和怨气，也随之彻底消失。
房间里，仿佛一下子“亮堂”了许多。
“结……结束了？”胖子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喃喃道。
“嗯。”张清玄收回手，脸色略显疲惫，但眼神坚定，“她走了。剩下的，是活人的事情了。”
他拿出手机，给林瑶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证据在卧室木箱及院角浅坑。可以收网了。”
做完这一切，三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孙建国的家，重新锁好门，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回到扎纸店，已是深夜。店里温暖的灯光和熟悉的气息，驱散了刚才在那罪恶之宅沾染的阴冷。
胖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心里堵得难受。陈子轩也沉默着，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冲击中完全恢复。
张清玄走到柜台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稍稍压下了心头的燥意。
“老板，”胖子声音沙哑地开口，“那个姓孙的……会得到报应吗？”
“会。”张清玄回答得斩钉截铁，“林瑶不会放过他。而且……”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有些惩罚，未必需要经由法律。那孙建国身上沾染的怨气，以及他即将面对的牢狱之灾和内心的煎熬，本身就是一种报应。
过了一会儿，林瑶发来信息，只有两个字：“已控。”
张清玄看着那两个字，放下了手机。
第二天，阳光依旧升起，照常洒进扎纸店。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沉重的梦。
胖子化悲愤为力量，一大早就去市场采购了大量食材，中午做了一桌极其丰盛的饭菜，仿佛要用这人间烟火气，彻底冲刷掉昨夜的阴霾。红烧肘子、油焖大虾、清蒸鲈鱼……香气四溢。
张清玄坐在桌旁，沉默地吃着。饭菜很美味，胖子使出了浑身解数。但他吃得并不快，似乎在品味，又似乎在思考。
饭后，张清玄将胖子叫到跟前，从昨晚孙家事件收到的“酬劳”中，抽出厚厚一沓，放在胖子面前。
“老板，这……”胖子愣住了。
“去买点好纸，好颜料。”张清玄语气平淡，“扎一个结实好看的兔子娃娃，和一个漂亮的小房子，要向阳的，温暖的。”
胖子瞬间明白了老板的意思，眼眶一热，重重地点了点头：“哎！保证完成任务！”
他拿起钱，小心翼翼地收好，心里那点因为昨夜经历而产生的阴郁，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任务驱散了不少。他看着柜台后擦拭紫砂壶的老板，心里默默吐槽：‘老板这人吧，有时候抠门得要死，有时候又大方得不像话，还总喜欢玩深沉……不过，心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