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夜探北郊
夜色如墨，北郊乱葬岗。
这里早已被城市发展遗忘，荒草蔓生，过腰的枯黄草叶在夜风中发出沙沙声响，如同无数细碎的低语。歪斜残破的墓碑半埋在土里，像是大地露出的嶙峋肋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植物腐烂的甜腻，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属于死亡本身的冰冷气息。
月光被稀薄的云层遮挡，只能勉强勾勒出扭曲树影和坟茔的轮廓，视野极差。绝对的寂静中，唯有风声，以及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跳动声——这是凌薇此刻唯一能清晰听到的声音。
她一身红衣在黑暗中成了黯淡的阴影，收敛了全部气息，如同灵猫般在坟冢间潜行。手中紧握着一柄短小的桃木剑，剑身刻满细密符文，在如此浓郁的阴气环境中微微发烫。
“师兄明日才来，我只需在外围查探，确认是否有异常……绝不深入。”她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试图压下那份因违背师叔命令而产生的愧疚与不安。然而，一想到玄冥可能在此地的所作所为，那份不安又被强烈的责任感和一丝想要在张清玄面前证明什么的冲动所取代。
越往深处，阴气越重。脚下的泥土变得湿软粘稠，踩上去发出噗嗤轻响。四周开始出现若有若无的磷火，幽绿色的光点飘忽不定，映照出残碑上模糊不清的字迹。
突然，她脚下一绊，低头看去，是一截半埋在土里的森白腿骨。她心头一凛，正要移开视线，却感觉那骨头似乎……动了一下？
幻觉？
她凝神细看，那腿骨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但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不对劲！这里的阴气流动有古怪，像是被什么力量引导着，向着某个中心点汇聚。
她屏住呼吸，循着阴气流动的微弱轨迹，小心翼翼地向乱葬岗更中心的方向摸去。拨开一丛格外茂密的、带着尖刺的荆棘，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前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洼地，地面不再是杂乱无章的坟头，而是被人为清理过，刻画着一个巨大的、由暗红色物质（像是混合了朱砂与血液）勾勒出的邪异阵法。阵法纹路复杂扭曲，中央插着几面黑色的幡旗，无风自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
而在阵法边缘，散落着一些新鲜的、尚带血肉的动物骸骨，以及……几件颜色鲜艳的、属于儿童的破烂衣物！
凌薇的瞳孔骤然收缩。玄冥果然在这里！他还在用活物，甚至可能用孩童来修炼邪法！
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她必须毁掉这个阵法！至少要留下标记，让师兄和师叔他们能看到！
她不再隐藏，身形一闪，冲向那邪阵，手中桃木剑亮起灼目的金光，就要向着最近的一面幡旗斩去！
就在剑锋即将触及幡旗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响起，那面黑色的幡旗无风自动，猛地射出一道漆黑的箭矢状能量，速度快得惊人，直取凌薇面门！
凌薇心头巨震，仓促间回剑格挡！
“铿！”
金铁交鸣之声响起，桃木剑上的金光与黑色能量剧烈碰撞，爆散开来。凌薇只觉一股阴寒刺骨、带着强烈腐蚀性的力量顺着剑身传来，整条手臂瞬间麻木，桃木剑几乎脱手！她闷哼一声，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向后踉跄数步，气血翻涌。
而与此同时，整个洼地周围，另外几面幡旗同时亮起幽光，一道道黑色能量如同锁链般从旗面射出，在空中交织，瞬间形成一张巨大的黑色能量网，将整个洼地，连同凌薇在内，彻底笼罩！
阵法被触发了！这是一个陷阱！
凌薇脸色煞白，她试图冲破能量网，但那黑网坚韧无比，且带着强烈的吸蚀之力，她的灵力撞击上去，如同泥牛入海，反而让黑网的光芒更盛，收缩得更紧。冰冷的窒息感开始蔓延。
更让她绝望的是，洼地周围的阴影里，传来了沉重的、拖沓的脚步声，以及低沉的、非人的嘶吼。几道高大的、散发着浓郁尸气和怨念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将她围在了中间。那是经过炼制的尸傀，眼神空洞，动作却带着致命的威胁。
她中计了！玄冥早就料到可能会有人来查探！
……
同一时间，扎纸店内。
胖子刚把最后一口糖醋排骨的汤汁拌饭扒拉完，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张清玄则慢悠悠地品着陈静薇送来的虫草花胶汤，眉头微挑，似乎对这火候和用料颇为满意。
“老板，明天咱们真就两个人去啊？”胖子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北郊那地方，我光想想就觉得脖子后面冒凉气。”
张清玄放下汤匙，拿起紫砂壶：“不然呢？带一群人去敲锣打鼓，告诉玄冥我们来了？”
“我不是那意思……”胖子挠头，“就是觉得，多个人多个照应嘛。你看林警官和陈小姐，那都是真心想帮忙……”
“真心？”张清玄嗤笑一声，抿了口茶，“林瑶是职责所在，加上一点私人交情。陈静薇是投资，外加一点……嗯，欣赏。她们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牵扯进来，麻烦比好处多。”
他放下茶壶，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望向北方：“更何况，有些人，已经等不及先去‘照应’了。”
胖子没听懂：“啊？谁啊？”
张清玄没回答，起身走到柜台边，手指拂过那枚冰冷的黑色玉符。玉符表面，一丝极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刚刚平息下去。
“胖子。”
“在！”
“去把‘惊魂铃’和那捆‘墨斗金线’找出来。”张清玄语气如常，但胖子却敏锐地感觉到，老板周身那股懒散的气息收敛了些许，多了一丝锐利。
“现在？”胖子一愣，“不是说好明天早上……”
“计划有变。”张清玄打断他，开始从柜台底下拿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帆布背包，往里面装东西——不是常用的那些普通黄符，而是一些刻画着银色符文、灵气内蕴的玉符，以及几枚用不知名金属打造的、造型古朴的钉子。
“啊？哦！好！”胖子虽然不明所以，但见老板神色，知道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连忙跑去后院仓库翻找。
就在这时，张清玄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秦岳发来的加密信息，只有简短一句话：
“监测到北郊区域出现高强度异常能量爆发，符合高阶邪阵触发特征。已通知外围待命。”
张清玄看了一眼，随手删掉信息。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北方的天空，在普通人眼中并无异样，但在他的灵觉感知里，那片区域的阴气正如沸水般翻涌，其中夹杂着一丝熟悉的、属于茅山正统功法，却正在迅速黯淡下去的灵力波动。
“真是不让人省心……”他低声自语，墨镜后的眼神看不出情绪。
胖子抱着一个木盒跑出来，里面装着一个小巧的青铜铃铛和一捆闪烁着微弱金光的丝线。“老板，东西拿来了！咱们现在出发？”
“嗯。”张清玄接过东西，塞进背包，动作流畅自然，“去换身深色衣服，利落点的。”
“得令！”胖子赶紧冲回自己房间。
张清玄则走到店门口，指尖在门楣上不起眼处刻画的一个符文上轻轻一点。一道微光闪过，整个扎纸店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笼罩，气息瞬间与外界隔绝。这是简单的警戒和防护结界。
当他转身时，胖子已经换好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虽然体型依旧微胖，但看起来确实利索了不少，就是脸上还带着点紧张和兴奋。
“老、老板，咱们这是要去……救人？”胖子压低声音，他终于反应过来了一点。
“顺便清理一下垃圾。”张清玄拉开门，夜风涌入，带着都市夜晚特有的喧嚣，也带来了北方那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悸动。
“跟紧点，别乱碰东西。”他迈步走入夜色，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挺拔而孤峭。
胖子连忙背上那个塞得鼓鼓囊囊的背包，深吸一口气，紧跟了上去，嘴里还习惯性地小声嘀咕：“救人如救火，老板这次倒是挺积极……不会又算我加班费吧……”
走在前面的张清玄脚步不停，淡淡的声音飘来：
“今晚的宵夜，你请。”
胖子：“……”他就知道！